“兄,兄长,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静默片刻,董旻率先打破平静,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
满厅将校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看向董卓,跟形成条件反射的鸭子听到吃食的声响般,纷纷伸长了脖子。
“自乃深思熟虑之言。”
董卓则满意地点点头,耐心解释道:“吾等皆凉并边疆之人,向来受士人鄙薄。麾下将士也都出身苦寒,为求生路才追随我等南征北战。”
“如今总算入主朝堂,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契机,又岂能舍根忘本,将刀刃挥向无辜百姓?”
随即,还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若真如此,非但尽失民心,断了咱唯一可笼络依靠的根基,还会背上万世骂名,成天下众矢之的。”
“故老夫左右三思,觉洗劫洛阳一事甚为不妥。今日召集诸位,一来是为了取消洗劫洛阳一事,二来便是商议如何换种方式慰劳众将士。”
说完,满怀期待地看向众人,等着反应。
寂静。
大厅里又是一片鸦雀无声,众将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仿佛听到了什么旷世谬论,神色古怪不已。
老董见状,不由有些焦躁,催问了一句道:“诸位以为意下如何?”
说着,还努力挤出个自以为友好和善的微笑。
这一次,董旻倒没有吓得打哆嗦,总算准确把握到兄长的心思。可努力回了个微笑后,神色反而加疑惑纠结:“兄,兄长不会是在说笑吧?”
此言一出,将校们似乎也一下找到了合理解释,恍然大悟地轻松笑起来:“太尉……真是费心了啊,知晓我等最近辛劳,居然还这般逗趣。”
“不错,某家也差点就信了,太尉当真好雅兴、好演技!”
“然也,还说什么体恤百姓贫寒,真是好笑到了极点。那些泥腿子自古命如草芥,杀之不尽、斩之不绝,活着的意义不过用来耕田、募兵、纳赋、服役,纵然此番屠上一批,又能如何?”
刚开始,也就几个将校小声谈论。
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众将校愈加肆无忌惮起来,一个个哄堂大笑,大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区区黎庶,目不识文,手无寸铁,不过一群待宰的鸡,又何须体恤?”
“人活一世,当潇洒痛快,饮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女人。偶尔劫掠一番百姓取乐,又有何不可?”
“不错,我等追随叔父出生入死,图得不就是如此?若失了这等乐趣,还有何……”
一个年轻将校刚说到这里,忽觉大厅的气氛不太对劲,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自己。
随即才察觉身旁蓦然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意,似如火山蓄势喷发,惊得他不由口不能言、身体僵硬。
“叔,叔父……你何时从主位下来了?”董璜机械地转过脑袋,看到一脸怒容的董卓,心中不由升起莫大的不祥之感。
“失了屠戮劫掠百姓的乐子,你便要如何?”
听着这些贵物们狂妄浅薄、冷血残暴的说法,董卓只觉全身的血一下涌上脑门儿,冲得太阳穴都突突直跳,杀心无法抑制。
“我,我……”看着这副如猛兽般欲择人而噬的模样,董璜双腿突然有些软,脑子也一片空白:“我就是随便说说……”
“兄,兄长……”董旻也看出事态不对了,赶紧上前劝解道:“璜儿乃大兄唯一的血脉,是咱董家的独苗男丁。他年纪尚幼不懂事儿,有什么说错的……”
“给老子滚犊子!”话音未落,董卓再也忍不住,蓦然暴吼开口。
仿若平地一声炸雷,吓得董旻当场跌坐在地。
而眼珠子已气得都红了的老董,又一脚狠狠踹在董璜腰眼,直接将他踹飞三步远,撞翻了两副低矮案几:“不让你杀人放火,就想反了老夫是不是!”
“还人生图得就是潇洒痛快,杀个把百姓取乐有何不可?那老子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当场揍死你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
“叔,叔父饶命!”
不知到底怎么了的董璜,本能地手脚并用后退躲避:向来宠爱自己的叔父,这会儿突然发什么疯?
往常说这等话,不是都夸我好气魄、有志气,是董家的千里驹吗?
这一次,迎来的却是董卓四十六码的大脚底子。一鞋底狠狠踩在脸上,鼻血直流、后脑震荡,再也没机会挣扎着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