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之子贺顺林小声的在季昀耳边小声的说道。
“多谢贺公子一直以来对季昀的照顾之情,季昀铭记在心,季昀在这里祝贺公子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季昀没有接贺顺林的话,而是对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孟同兄,你听说我,春闱是大比,大比就是择优而取,每届春闱一百名贡生是固定的,这次只有三个,这不合规矩。”
“你想啊,我们这才刚考完多久,这皇榜就出来了,这件事朝中的大臣定还不知晓,等他们都知晓了,这件事说不定还有转机,我们不急着回去。”
贺顺林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在他心里,自己这位同乡是有状元之才的,现在多帮衬一点,将来能换取更大的回报。
“与此无关,贺公子,告辞了。”
季昀没有多解释,挣开贺顺林的手,头也不回向着京都回雍州的城门走去。
并不是所有的考生都是高官世家子弟,庆国的考生里,是有真正的寒门的,季昀就是其中的一个。
范闲的同音诗,带个他的只是震撼,可那短短百十余字的策论,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给了他当头一棒,将他彻底敲醒了。
在那篇文章中,他看到了为了给他筹集多次赶考的费用,为了那十几两的赏银加入了乡里的打虎队,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的父亲。
在那篇文章里,他看到了已经干不动农活了,只能靠着纺布来供他读书,一天只睡一个时辰的,睡着在纺机前,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母亲。
在那片文章里,他看到了那个当初笑颜如花,乡里的出了名水灵的女子,那个在嫁给自己时,被乡里乡外羡慕的夸上一句这辈子有福了的女子,那个现在刚满三十岁,因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看上去却像是五十多岁的老妪一般的女子。
“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言百无一用是书生,回家,不考了,这辈子都不考了。”
被敲醒的季昀,现在的心里只有那个脸色黢黑,满面尘土的妻子,和家中那两张好久没有添过香火钱的牌位。
一笑之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执着,轻松的踏上了回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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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繁华的庆国京都街道上,百姓看着一个个的背着铺盖的考生打扮的学子们,不禁有些奇怪,身为京都人,虽然自己没有参加春闱,春闱的规则他们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个时间,这些考生们不是应该还在考院里考试的吗?
往常年春闱期间,他们不是没见到过出来的考生,那也只是极个别几个作弊被抓后,赶出考场的。一天都不一定碰到一个,可像现在这样,一会儿一两个,一会儿个的,要说都是作弊被赶出考院的,他们自己都不信。
有一家茶摊的老板,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了,路过的考生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他拉到了自己摊位上,送上一壶热茶。
考生们经历今天的这一切,确实也都有些口干舌燥了,拗不过老板的热情招待,一个个也都扭捏的坐了下来。
闲聊的差不多了,老板满脸含笑的问道:“看你们的样子,都是来参加春闱的举人吧,怎么这时候都出来了?”
几位考生互相看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相互一笑,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回家!不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