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往下咽食物的功夫,范闲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他们的血性,我要的是他们读书人身上本该就有的精神气。只有先将他们最心底的血性逼出来,他们才能摆脱士子清高的枷锁。”
“打过架吧?一帮只知道藏在背后搞阴谋诡计的读书人,体会到了那种自己也可以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快感之后,是会上瘾的。”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以后的无数次,有了一个人,就会有无数的人。当他们真正从在背地里搞阴谋诡计,走出来光明正大的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们重新去审读历代先贤名著中所蕴含的大义。”
“历代先贤名著中的大义有什么?有忠君爱国之心,排患解纷之略。有杀身成仁之心,舍生取义之道。有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精神。有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
“陛下,我所说的这些,你在那些书生身上看到哪怕一点点了吗?”
范闲越说越激动,直接抄起了酒壶,往自己的嘴里灌去,双眼微红,愣是逼出了两滴眼泪。演戏吗,情绪必须搞上去。
狠狠的放下酒壶,范闲接着用一种悲伤的语气说道:“我庆国学子的读书之路走偏了,他们读书只是为了科举,为了做官,不惜走捷径,搞歪门邪道。真正读书人身上那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品性,他们身上连一丁点都没有。”
说道最后,范闲用大拇指掐着小拇指指肚,表示连那么一丁点都没有。
“这些都是你从历代先贤的著作里看到的?”庆帝自食自饮,范闲的话,他听进去了,而且感触很深,如果庆国的读书人都能从书中读懂范闲所说的那些,何愁庆国不强。
“咕嘟,咕嘟。”又是一壶酒下肚,也许是喝的太急了,范闲打了一个酒嗝,脸上有些微醺,这次真不是装的,这么近的距离,要是再用真气往脸上逼的话,那就有点把旁边的皇帝当傻子耍了。
“都是书上写的,读懂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论读书,我只佩服我岳父大人一个人,他才是真正继承了历代先贤遗志的人。其他人,呵呵,他们只是在认字,不是读书。岳父大人书架上的任何一本笔记,都比庄墨韩送给我的那一屋藏书,要珍贵得多,多太多太多了。”
“如果有机会,我真的想让我庆国的学子,去我岳父大人的书房好好看看,他们只看到了岳父大人是靠着读书一步步走到了当朝宰相的地步,怎么就看不到岳父大人为庆国,为庆国百姓做了多少事?”
“若甫,若甫是朕负了他。再想找一个这样的宰相,难了。”庆帝自顾的感慨了一声。
范闲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醉意了,组织好了自己最后想要说的话之后,拿起一壶酒,再次灌进了自己的嘴中。
“我心中的读书人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总有那么一天,我庆国子民人人都能读书习武,其中佼佼者,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我范闲现在能做到的,我庆国的子民以后皆能做到。”
“等到了那一天,我庆国才算是彻底无敌于天下,要那个有什么用?”醉醺醺的范闲的手指指向了那副字基本没一个写对的元素周期表。
“研究那玩意,有个屁用啊!苦荷在当和尚,四顾剑被灭国,叶流云在戍边,我那父亲不过才是一个区区的户部侍郎,连个尚书都不是,一个人再无敌,有个屁用,有个屁用”
范闲的手指,还指着那张元素周期表,头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当他的手放下的时候,深沉的呼吸声已经响了起来。
这是范闲能想到今早结束这场回话最好的方法了,言多必失,与其想尽办法应对,不如睡去。
当范闲说出范建是四大宗师之一的时候,庆帝就已经确信范闲是彻底醉倒了。也没管他,自己依旧在自酌自饮。
一炷香的功夫,在范闲想起鼾声的时候,庆帝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