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泽背着书包,穿过狭窄的通道回到自己位于地下室的家。这里阴暗潮湿逼仄且不通风,走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怪味。
屋内没有开灯,罗泽一边脱鞋,一边把灯打开。
啪嗒。
电灯开关按下。
一道身影显现出来。
只见寂静的家中竟然坐着个人,那人以背对着的姿势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听到有人进来半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一道鬼影。
如果是别人冷不丁开灯看到这样诡异的画面,至少会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但罗泽却没有丝毫反应的放下书包。
餐桌上放着两碗已经凉了的清水煮挂面,里边什么配料都没有,就放了一点泡开的脱水蔬菜。
他坐下,拿起筷子低头开始吃这碗简陋的面条。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也拿起筷子慢吞吞开吃。
这位沉默寡言脸上缠满绷带的女人,是他的妈妈。同时她也是位全身百分之六十皮肤烧伤患者,重度抑郁症病人。
他的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也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大概有五年?还是六年?反正在罗泽的记忆里,他妈妈一直是不出门不理人的,他也习惯了,不再尝试跟她交流。
母子俩相对而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起进行着沉默的晚餐。
罗泽吃到一半,忽然发现自己的面条底下卧着一颗水煮蛋。
他看着这颗蛋足足愣了十秒钟,心里涌上一股酸楚,他沉默的用筷子将鸡蛋夹成两半,另一半夹给他妈妈,闷声道:“妈,你也吃。”
女人没说话也没反应,过了会,动作很木然的低头把那半颗蛋吃了。
进食时手腕上的疤痕隐现,就像是几条趴附着的红色蜈蚣。
他妈妈自杀过,而且就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罗泽心里不好受。
他的母亲曾经是一名拥有正式编制的小学银牌教师,负责给小学生免费连线,一对一解答问题,假如没有那场化工厂大爆炸的话,再熬几年,说不定有成为金牌教师的可能,为全原国的小学生授课。
六年前,他的父母在国外旅游的时候,乘坐的大巴在高速路上不幸遭到化工厂大爆炸的波及。
父亲当场死亡,母亲虽然从那地狱般的灾难中侥幸活下来,但是全身大面积皮肤被烧伤,永久性毁容。
因为治病费用昂贵,母亲后来又患上了重度抑郁,无法出去工作,所以他们家的积蓄逐渐耗空,只能从窗明几净的大房子搬到了这处黑暗不通风的地下室。
罗泽迫不及待地想改善他们的处境。
他想着如果搬到通风有阳光的地方,他妈妈的心理状态应该会好一点的,如果他再请专业的心理治疗师为他妈妈治疗开导的话,他妈妈说不定会开口说话。
他相信只要有钱,一切一定都会变好的。
他每天很努力的学习,而且接受了一个隐秘的人体实验。
他很感激这人体实验,因为它不仅让他得到一笔钱,而且让他获得不可思议的视力,未来说不定可以从事相关行业。不过今天生物课看了那段影像后,他有一点害怕。
罗泽洗完碗,看着发霉的墙壁有点发呆。
他忽然又想起了今天中午发生的事。
他们班的李亦琪真的好厉害,那个来插他的队的人,他只敢小声提醒,但李亦琪就敢硬杠,而且那个人不听劝,他直接把人拖出来,那个人敢打架,他直接把人揍趴下。
李亦琪长得高,人缘好,同学都喜欢他,听说他家里还很有钱,住在香湖湾……
好像什么好事都堆在他身上。
为什么有的人这么幸运,有的人这么不幸呢?
太不公平了。
对那样的人他很羡慕,也很…嫉妒。
罗泽知道这样不对,但他无法抑制自己的阴暗面,他晃了晃头,决定去洗澡,把那种阴暗的想法洗去。
水哗啦啦从花洒中流下。
不知道是不是水太烫了,罗泽挠了挠后背,觉得后背刺痒刺痒的。等不痒了后他继续洗,洗着洗着又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进了水似的,有点异样感。
他揉了揉眼睛。
异样感并没有缓解,还越来越难受了。
他决定照照镜子,看是不是跑进去了什么东西。
他最近眼睛老是不舒服,但又不疼,这种异样感随着时间越来越明显。
罗泽走到镜子面前,身体前倾,凑着惨白的灯光看自己的眼睛。他发现自己的眼皮像青蛙似的是有点鼓,摸了摸眼皮,不疼。他更近的贴近镜子,扒开了自己眼皮。
心脏刹那间漏跳一拍。
镜子里的画面吓得罗泽向后连腿两步,差点一屁股坐进马桶里。
他刚刚看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还藏着一颗更小的眼球!那只小眼球跟大眼球的瞳孔定睛诡异的看向一处——正是镜子中惊慌失措的自己。
罗泽面色惨白,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不可能,我看错了,我眼花了,没错,就是这样……”
他闭眼定了定神,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发着抖再次睁开眼睛。这次他看清了,眼皮底下不是一颗眼球,而是两颗,一颗大一颗好像未成熟的葡萄似的,三颗眼球齐齐同时望向他。
噗通。
罗泽腿软的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花洒有点漏水,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罗泽像哮喘病人似的急喘两下气,用手撑着地,呆滞无神地爬起来,把花洒摘下来搁在旁边,水终于不漏了。
他负担不起太多燃气费和水费的。
四月的天气正是最舒服的时候。
今天蓝水中学全校师生一起春游,去近郊参观那里最大的农植大厦。为了这次春游,蓝水中学大手笔地包下二十来辆大巴车,一个班级坐一辆。
贴着高一四班名字的大巴车早早就坐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