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说话显得有些大胆。
以后世人的眼光看来,残暴的秦王政此刻应当将王离拉出去剁碎喂狗。
可王离无论从史书还是这些年的传闻判断,秦王政并不是残暴之人;相反,他为人温和,别人对他说什么,他都会细细思考一番,从多方面的角度判断其对错。
他为人多疑,却并不妨碍他采纳别人的建议和想法,只是别人的建议和想法,始终只能成为他行动的参考而已。
秦王政听完王离的故事,脸色变得阴郁。
“百姓无栗米可吃,何不食肉糜?”秦王政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王离,随后转头说:“太子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那富家子太过无知,百姓连栗米都没得吃,何来肉糜?”扶苏摇摇头,回道。
秦王政听见扶苏之言,脸上沉重之色稍减,叹了口气之后,对王离怒目而视:“你这故事从何而来?”
“启禀秦王,这故事是小子从集市上听来的。”
“出自何人之口?”
“小子只是偶然听闻,并不知其是何人。”
“你是说,此乃市井之言,无任何出处?”
秦王赵政盯着王离看了一阵,神色不善。
王离点点头……
“所学如何?”
“朗诵书写无碍,道理一知半解。”王离答道。
“那韩非有经天纬地之才,你学了这么多年,就学了个一知半解?”
“世间道理何其之多,就算穷尽一辈子,又有谁能说自己学尽天下之理?”王离拱手道:“即便小子学至八十岁,秦王问起,小子还是会如此回答!”
“巧舌如簧。”秦王冷哼一声。
“韩非精通法家之言,你跟随他学习如此之久,可有心得?”秦王坐下,命王离在自己面前站好,厉声说道:“我指的是你自己的心得,不要拿别人的想法来糊弄寡人。”
王离闻言,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他没想到,和秦王第一次见面,就会被问及如此问题。
心得肯定是有的,可是他的心得必不能为现在的秦王所认同。
见王离沉默,秦王政不悦的道:“怎么,学了这么多年,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
“小子年幼,心中想法恐为秦王笑话,故不敢言。”王离沉吟着说道。
“无妨,寡人又没指望从你这里得到治国之良策,考校而已,即便言语不当,寡人亦不追究。”秦王摆摆手,示意王离继续下去。
“如此,小子斗胆妄言!”王离在心中微微一叹,拱手行礼之后,缓缓说道:“管子(管仲)将天下人分为四民——士农工商。
天下法理,莫不是为这四民所立。
然,此四民虽同为民,却各司其职,所属不同,分工不同,皆为民,却不可一概视之。
小子研读法理,观察四民运作,发现其相互制衡,又相互助益。
如将国比作人,此四民者,士可比作头,所思所行之法,皆由其完成;农可比作五脏六腑,命气诞生,皆仰赖其运作;工可比作手脚,去往何方,所做何事,想法由脑而生,却由手脚去完成;商可比作全身之血气,搬运命气供养全身。
此四民缺一不可,然,士多则纲乱,农多则地匮,工多则物尽,商多则民懒。
四民不可或缺,却又不可多而无序,其中需以平衡之法,来平衡此四民。”
秦王政神色不知何时变得庄重,见王离停下,下意识的问道:“何谓平衡之法?”
王离叹息一声,推脱道:“小子无处事经验,平衡之法还未想到。”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秦王沉吟了一阵,有些狐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