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泊仕没有抬杠,至少这一次没有。
司维很清楚,因为他的观点,已经涉及到了不可知论哲学家大卫·休谟的因果理论,怀疑论和归纳法理论。
如果现在有人问你:明天的太阳会不会照常升起。
你可能会很不耐烦地说:问姜文去。
但是这实际上是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
司维对这方面的记忆尤其清楚,比其他的哲学理论还要清楚,因为当初他在研究自然划一原则(uniforityofnature)的时候,是在图书馆自习的,一边看着休谟的著作(外文原版,巨难啃),研究他对于第二天的太阳会不会照常升起的问题,一边在耳机中放姜文的《太阳照常升起》的主题曲,关公战秦琼,那叫一个酸爽,魔性的bg非但没有让他分心,反而让他对这个理论印象尤其深刻。
在休谟的观点中,因果不复存在,科学只是假象,理性没有依据就构成了我们的思想,直觉和演绎并不能得出真相和真理。
因果关系其实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样坚不可摧,它的坚固只是假象,在怀疑论的武器下弱不禁风。不像笛卡尔“我思故我在”的理论,这不是假设,也不是推理。意识,直接肯定了我们的存在,你怀疑一切怀疑世界的表象,怀疑宇宙万物的轨律,怀疑你躯体的存在,但是你永远无法怀疑正在思考的思想不存在。
说起来,司维曾经看过段子手们的恶搞,就像什么“我浪故我在”,还有“我骚故我在”,“我贱故我在”。作为一个哲学生,他每当看到这样的话,就像是文学生看到那些“铁马冰河入梦了,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的蹩脚胡改,都有种顺着网线把那帮啥也不懂的智障从屏幕里揪出来揍一顿的冲动。
当然,如果是ifi,那就没办法了……
但是因果逻辑不同于“我思故我在”,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迷信,一种相信宇宙间一件事物和另一件事物存在关联的笃信,没有任何依据。
比方说,否认因果的存在,也就意味着一个人说出的话,和打出的字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这些随机的字符组合在一起让你产生了表达内容的错觉。
很明显,秦泊仕不再相信这种人类社会的固有科学观了。
因为混沌域、幻想物、幻想域的出现,已经预示着旧有法则理论的破碎和瓦解。
“所以说,你改变了自己认知世界的方法论,想要通过哲学的武器来解析这背后的一切吗?”司维看着秦泊仕说道。
“没错。”秦泊仕肯定了司维的假设,“这种哲学思想由来已久,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而我不过是在混沌危机爆发后,把它从故纸堆中翻了出来。”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样,难道要把一切曾经认知的全盘否定吗?”
“否定……”秦泊仕呵呵笑了几声,“如果我们死抱着过去甚至都不能确认正确与否的认知,那我们和保守派那些老顽固们有什么区别?”
司维无法反驳。
或许,我们真的应该改变,全方位的改变,从思维体系,到认知手段,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们继续向下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到底了,他们来到楼梯底部,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门。
“走吧,我们到了。”秦泊仕对司维说道,“这里,就是爱丽丝城的无数通道之一了。”
二人径直走去,司维上前推开了门,他发现这里是不需要密钥的。
门外的广阔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本以为,这里应该是那种巨型地下室的结构,但是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原来的想象。
他好像不是身处一个经过地下通道的亚空间内,而是处于一个巨大建筑物的内部,就连罗马尼亚的国会大楼——世界上现存最大的单体建筑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半空中无数连接着环廊的天桥,像是商场内的人行道,这个建筑的广阔程度难以形容,司维一眼看去望不到建筑的尽头,想象一下,把一座城市容纳在一座前所未有的庞大建筑中,重新规划,用楼层,走廊这些取代曾经的街区,公路,就是眼前的爱丽丝城了!
他站在一个巨型广场的边缘,身后是走下来的楼梯口,秦泊仕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往旁边看,在广场的边缘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入口,看来这里就相当于进出的“港口”。就在他站在这里的功夫就有好多人从楼梯口离开,或是进来,他们神色匆匆,西装革履,步伐稳健,像是工作日里可以在地铁口公交站办公楼随处可见的上班族。
广场边上,是无数类似“店家”的办公地点,放在大悦城或是银河广场,周边都是小吃店、餐馆、咖啡厅,但是在这里是办公区。司维边走边看,秦泊仕在他身后跟着,他们离开广场,看到不远处甚至有草坪和喷泉,浅绿的草坪散发着清香,提醒他这不是人工假草坪,而是真正的生机勃勃的植物,象征生机的绿色平铺开来,草叶上有细密的水珠,那是在不远处的喷泉的功劳,一个美人鱼形状的精致造型矗立在不远处,下面的台子上坐着小孩和家长们,构成了平淡温馨的城市景色。
明明被告知处于一个空间的内部,但是丝毫没有狭隘逼仄,反而有一种空旷洒脱的大气。
“这里……真的是地下?”司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