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平凉府的最高长官,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闲逛的胡逻孛不可能长期在城外呆着,所以还没等走到潘原就打道回府替大金国殚精竭虑去了。
倒是那个据说运气不好被小蟊贼给剁了脑袋的鱼寒,却是带着俩跟班招摇撞骗一路向东,最后甚至还跑到邠州的高泉山去某个山贼那里蹭吃蹭喝了大半个月,这才偷偷摸摸从大散关附近绕道回了祐川县。
“夫君,你说寒儿他这是……”宝贝儿子出门溜达两三个月后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这对于当娘的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但看着他最近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是免不了有些许担忧。
“无妨,他不过就是看到了某些事,有点心烦而已!想当年,我初来祐川时,不也一样么?”轻声安慰着妻子,回想着自己曾经遭受的心灵冲击,鱼程远也很能理解儿子如今的表现。
“可寒儿毕竟还小,若是真一时想不明白,这可如何是好?”犹记得当初被迫从纸醉金迷的临安来到这祐川,自家夫君可以因为路上的见闻足足颓唐了好几年,以至于最后干脆就做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决定,鱼夫人实在不希望宝贝儿子也会有同样的结局。
“小?寒儿可不小了!就算是没有他说的那些离奇遭遇,作为我鱼家的麒麟儿也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自己当年会选择装糊涂,一来是受到了能力限制,二来则是被那种传统的忠君观念所束缚,但鱼程远更相信混蛋儿子真要是把事情都看明白了就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什么叫你鱼家的麒麟儿?那还不是妾身掉下来的肉!”鱼夫人也知道旁人的劝说在这时候很难起到作用,依旧没有彻底放下心中的担忧,却已经有了斤斤计较于些许小事的心情。
“娘子劳苦功高,为夫岂敢有片刻忘怀?”自从那一夜听了鱼寒的讲诉,又仗势欺宠在某个外星来客那里套出不少实话,鱼程远就知道想要在接下来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过舒坦日子就不能得罪自家娘子。
非常诚恳地道着歉,既是为了能够尽快弥补过失,更是为了给儿子留出足够的思考时间,鱼程远干脆把正在忙活的事情当作挡箭牌道:“为夫这也是因筑城之事而烦恼,才思绪混乱说错了话,贤妻冰雪聪明又何不先帮着指点些许?”
“可寒儿那里……”一边是让自家夫君头疼的正事,一边是宝贝儿子的苦恼,鱼夫人这时候还真有些恨自己分身乏术。
“没事的!孩子的事就让他自己琢磨去!倒是他之前既然已经做出了托付,我们当父母的可不能给他拖了后腿!”找了个正当理由糊弄的娘子一同离去,信心十足的鱼程远却怎么也想不到,他那宝贝儿子这次还真是遇上了没办法解决的难题。
依旧没能彻底解开心中的疑惑,但数月的北地之行好歹也听到了不少在祐川境内都没办法听到的大实话,也让鱼寒清醒地认识到了现阶段想要找完颜雍借京兆府来玩的最大一个麻烦。
一个足以让鱼寒不敢轻举妄动的麻烦,但说穿了其实也就只有两个字而已!
名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出兵北上的名分!
要说这有什么难的?
别忘了鱼寒手里可还是攥着个拥有皇位继承权的魏王,就算是顾忌到孝宗皇帝的存在而没办法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不也还能凑合着挟皇子以复故土么?
想法是不错,唯一的问题也就在于,当初用这倒霉王爷的名头招募青壮都差点适得其反,谁还能保证将来出兵北上的时候不会遭遇相同尴尬?
不能直接盗用魏王的名义,按说借着他的特殊身份,给官家捎封信去糊弄个正规军的编制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就算孝宗皇帝能够克服心理障碍,他如今也在忙着进行皇位争夺的生死战,能为了一个小混蛋的小心思而主动送给金国插手宋室内斗的借口,捎带着再让已经看似安全的宝贝儿子居于危墙之下?
确信孝宗皇帝不会在眼下这种关键时刻做出什么蠢事,也终于明白了当初刚回来时亲爹为何会说拐带魏王是在自讨苦吃。
糊弄不到官家的出兵圣旨,再加上有魏王的存在,一旦鱼寒真打出了官军的名义北上,不仅不能得到来自朝廷的任何帮助,而且还得立即招来一片责骂之声。
而更关键的是,这次的北地之行还让鱼寒看明白了,依旧难离故土的弃民们虽说偶尔也会怀念宋室但他们心中的抱怨似乎更多一点,至少在短时间内是别太指望传说中王师所致民众箪食壶浆的场景。
既要受到朝廷律条的约束,又还不能得到朝廷的物资支持,更缺少南北两地民众的拥护,借由官军名义出兵北上显然是弊大于利。
当然了,想要摆脱束缚也不是没有办法。
学着那些活跃在北地的义军,打出诸如替天行道之类的口号,不仅可以不理会朝廷的号令,就连那些心怀感恩的弃民们也会偷偷在私底下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