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惊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是要卖儿妇,不是要卖儿子啊!
还有,什么叫自卖自身?
王助根本不敢对上老娘的视线,一张脸红红白白:“我昨日喝高了酒——”
“这是要赖账了?”山羊胡笑脸顿收,三角眼透着股阴狠,“我昌氏可从来没有回头买卖。买卖不成,就拿命来抵,你可要想清楚了!”
王婆被他话中的狠意吓到,悄悄拽了拽儿子的衣袖:“这、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这人是昌氏的管事之一,经办人口买卖这块……”
昌氏除了人口买卖,还经营着下陈县最大的赌坊。王助是里头的常客,往日从来都是有赢有输,昨日却是一直输,输红了眼,被人一激、赌性上头,这才干出以身相抵的蠢事。
酒醒后他便后悔了,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王婆直觉天要塌了,再不敢耍横,跪地哀求起来。
王助也拱手求饶:“几位高抬贵手,我已经想出筹钱的法子,不日就能把账还上,求宽限则个……”
山羊胡冷笑:“头一次见到小鬼敢跟阎王讨价还价的,绑起来!”
一声令下,五六壮汉齐出动,瘦弱的王助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捆了个结实。
王婆一边哭天喊地,一边试图护住儿子,被壮汉之一推了个倒栽葱。
被推着往外走的王助双股战战,还不忘扭头嘱咐王婆:“快去找缣娘!求她看在夫妻一场,救我一救!”
话音落,又进来两人。
王助认出正是这二人在赌坊起哄自己才会昏头,却原来是别人挖好的坑,只等着他往里跳。
“你们是昌氏的人?”
他想不明白,偌大赌坊,有什么必要给他这个小人物设套。
“这个你不必管。”其中一个青年开口,口音不像本地的,“我等今日来,是替人取些利息。”
山羊胡示意了一下,壮汉之一将王助踹趴下,缚手的绳索随即解开,右手按在地上。
眼见着方才说话的青年拔出刀来,王助已是魂不附体。
“好汉、诸位好汉,我、我已经卖了自身,为何还要利息?!”
到如今他还以为这俩青年是赌坊派来讨利的。
山羊胡索性戏耍道:“你自卖自身还的只是赌债,一夜过去,要你一只手做利息也不为过。”
“你们这群黑心——啊!!!”
怒斥的话还未说完,就觉一阵钻心之痛。
王助惨嚎一声,立时昏死过去,血迹在他身下蔓延开来。
王婆抱头尖叫,许久才停下。
“儿啊、我的儿啊!”
她扑爬上前,视那副失去意识仍抽搐不断的身躯如无物,反而捧住那只断臂口呼亲儿,双目混沌,状若疯癫。
青年收刀入鞘,看向山羊胡:“不要让人死了,给寻个好地方。”
山羊胡收人钱财,自然乐得效命:“沧州那边矿地正缺人,是个绝好的去处。”
青年没再说什么,侧目看向屋拐角,那里站着个已然吓傻的妇人。
“这老妇已然疯了,你收拾一下回娘家去吧。”
也不知那妇人有没有听清,青年反正把话带到,和同伴相视一眼,决定回大舍村交差。
大舍村村口,里吏并一众乡民站在那,一直目送马车走远。
直到再看不见,里吏才举起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