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门教众人越听越喜,尤其是破震堂和恩荣堂几位在京前阵铩羽的坛主。这该杀的小鬼总算技穷了么?他年纪这样小,终究是掌握不了太高明的阵法,在几位教兄的合力进攻之下,这阵座已经左支右绌了。如此说来,再给他们加一把力,岂不是马上就可以毁掉这阵法了?那时就算圣手小青龙赶到都无济于事了。
在这样鼓舞人心的情势下,本就有意战决的谢护法也没有再让胡炭重稳阵脚的理由,命令下去,数千只轮背蜾蠃终于扑入了阵局之中。趁着气罩被十余团雷光炸得乱流澎湃,鼓翅长牙的蜾蠃疯狂朝阵内蜂拥,很快钻进了气罩下方。一张勾织极密的藤网从下方弹起,一把将之兜住大半,谁知这时右边角上猎羊蝽混杂着斑衣队里也一举涌了进来,不受阻碍直接落到了护在内层的密密叶棚之上,外面成片的葬尸虫行在下方,涌过土碑累累的地面,瞬间叠成一人多高的虫堆,也攀附上了阵座的外墙。
鹤掠动了,只是效果却没期望中那么明显。雷闳看到顶上气罩间十余道迅飞掠的白色影子,如同潇潇暮雨里低空捕食的燕群一般,穿插来去让人眼花缭乱,鹤掠每一穿刺都会击杀百十只虫子,然而虫子数以万计,杀了一百却涌来数千,哪里应付得来。
“胡炭!虫子太多!我对付很难!”坎察闭着眼睛大喊,这可不是胡炭那样的虚张声势了。胡人这时身定阵元,可以同时感知四面八方的动静,也能调用阵局之力应付多方敌人攻击,但限于功法特性,对这样数量庞大又身形微小的虫子却力有不逮。鱼冲也是同样情形,能防御冲击强劲的法术和物力,但对这些细密小虫却毫无感应。感知到除了死、伤两门之外,冲入休、杜、景、开、惊五门的虫豸渐渐突破限制,用来拢护围困的密叶被疯狂啃噬,只怕不多时就被攻破,而生门已经漏下一些了,坎察只急得出了一头汗。
“撑住!再等一会儿!”胡炭朝他叫道。防人的阵法用来对付数量庞大的虫豸果然不太应手,好在他还有别的布置。只是现在虫子还不够多,须再来些才好。
穆穆贴仓促间张起填覆在叶层里的石皮也被咬破了。这些大大小小的虫子被培育得凶性极重,不论是咬噬之力还是进食都远远胜过常虫。“嗡嗡嗡!”大胡蜂也从顶上落下来了,秦苏的气罩一直被对方雷击和火鸟冲击压制,气流紊乱没法形成风旋,失去了威胁的虫群行动变得狂暴肆无忌惮,一团一团的飞扑下来,被转分入八门之中,便四处爬动着寻找下口的地方。雷闳遵从着胡炭先前的安排没有出手,捏着拳头瞪视聚集在顶上三尺高处不住挖蛀护罩的虫群,只待一个不对便即出拳相护。
锥蜱和青娘子也很快加入战团。眼见着阵座之上转瞬已经覆盖满了虫兵,像一个爬满了蜜蜂的蜂巢一般,几乎已无立锥之隙。胡炭挥拳大喊:“就是现在!”
“刷刷刷!”坎察鼓气引动了阵文,转成自己的本来灵气,成千上万条绿蔓从阵墙外面嗖嗖飞长,然后弱柳垂塘一般又齐向中间拱倒,将无数只恶虫全数抱裹住。这正是坎察得意的蛇泽千青术,经由着阵法催动,数量和催生度比起前日在赵家庄所示更胜一筹,“绷!”的一声响,万千绿藤被他操纵震断,碎青屑碧漫天飞舞。
几乎就在同时,埋设在阵角内四个方向的十六个小鼓包“扑!”的跳荡出火团。
阵座上方突然亮起的强烈光线照亮了胡炭欣喜快意的脸。
突然喷薄而起的大火,照亮了整片山谷,数百只悬挂在山壁上的大莹蝽与这亮光相比起来不过是白日灶光,大团的火苗澎湃翻卷,吞噬了冲击而来的火鸟和雷光,巨大的火舌贴着山壁汹涌飞腾,撞上了十余丈高处的岩挂又披拂下来,热浪隔着百步远都能感觉得到。十余库的飞虫,每库五千总数六七万只圣兵,全然来不及反应,顷刻间就被燎成点点火星,连肚肠都来不及爆裂就灰飞烟灭。
“该死!该死!怎么会有火!”几个虫使失声大叫,听着阵里胡炭低低的嬉笑声,这时谁都知道中了计。原来那小子先前那样逼真的惊惶大叫,不过是勾起他们求胜心切,把圣兵都驱入死地而已。如此炽烈的温度对虫兵是真正致命的,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调兵撤离。
只是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好手段?此时正当腊月,雪地冰冷,水气充沛的地方催火焰都受到很大削弱的啊,他怎么还能弄出这样的冲天大火?!也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几个术师都停下了手上动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蓬蓬然翻伏激荡的火海。身为术师,他们更了解天地环境对五行术法的影响克制,胡炭一行人在这冬寒雪地中竟然激出这么剧烈的火焰,也不知要聚集起多少木气才得以竟功!就算他们队中有一个精通控木术的胡人,那也是不可想象的。
罗门教的这番恼恨错愕,与数年前被范同酉暗算后烧毁了尸兵的施足孝全无二致。
虫师们手忙脚乱的摇动线香阻住了还向火焰扑去的近万只毒虫。
胡炭在阵里哈哈大笑:“姑姑!成功了!这下把咱们吃的亏都补回来了!”秦苏也是一脸欢喜。
这一把火烧掉了罗门教虫兵十之二三,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胡炭神清气爽,得意洋洋,看对方阵里微微沉下面目的谢护法,止不住的痛快:“烧掉你这么多虫儿,你可也知道难受了吧?当小爷我好欺负!让你们追着我跑了几百里路,小爷吃不好睡不好全拜你们所赐,这笔账咱们还要慢慢算。”
白虎吞舟局这番伏击成功,让小童心里欢喜极了。先前他在劝说秦苏时说得爽快,到底心里还是有些踌躇的。阵局的各项细节他是都记住了,可是毕竟未曾亲手布置过,谁也不知道临到要紧关头会生什么意外状况。好在最终结果还算令人满意。鱼冲和鹤掠可以防远肃近,只要阵元支持得住,这阵法就是维持个十天半月都行。
“别停下!继续攻击!”那边谢护法阻住了正在努力回调虫群的下属,厉声喝道:“圣兵死就死了,心疼什么!总教他们付出代价就是!”
眼见着十余名虫师手忙脚乱的又开始摇香,嗡嗡泱泱的虫子聚着聚着又开始向阵局蔓延过来,胡炭咂了咂嘴,笑道:“还要来么?那就来吧,你们都敢死,难道小爷我还不敢烧?!”此时他对阵局的信心大增,有坎察和穆穆贴策动阵元,这座阵法可不容易被破掉,小童就怕敌人不来呢。
“上面有东西!”正在小童摩拳擦掌的当口,身后却听见雷闳冷峻的警告。
“什么东西?”胡炭得意未消,闻言没有回过味来,抬起头去看,哪知接下来却被雷闳怒喝的内容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奸计!他们要弄塌这石崖!”
光头壮汉在顷刻间喝声连起,光咒加身,又做出虚挽弓弦的惊雷箭开手,胡炭慌忙睁目细看。“他们要弄塌石崖!”小少年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
悬在头顶上方的那块石崖,说成是突岩未免不准确,它实在太大了,这其实是整面崖壁上端突出来的一块,离地二十六七丈,外探出外数寻,壁面也是直如斧削,像一个‘艮’字的上部一样高悬于顶,形成屋盖一般遮蔽住下方空地。
可以想见,这一块沉不止千万斤的崖石倾塌下来,在下面布阵的五个人必定绝无幸理。
胡炭在算计对方的同时,敌人也在算计着他们,而且还是这样一招致命的绝计!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