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很不安稳,三更半夜,凡舍的掌柜还破口大骂了一阵子,大概是骂野猫发还是哭丧之类的话,宁君惜听着掌柜的骂声反而渐渐心安理得起来,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屋内光线昏暗,屋外天色已经发白了。
宁君惜浑浑噩噩还没睡够,视线在房间里转了半圈,迷糊看到一道影坐在桌前,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觉。
然后,他猛地睁眼,又看那道影,原来是无。
他暗暗松了口气,坐起来活动了下脖颈,昨晚有些落枕,揉着颈椎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无站起,倒了杯水,放在桌上,退后了两步。
“坐吧,我不是你阁主,跟我别客气。”宁君惜喝了口水,招呼了声。
无静立不语。
宁君惜看了他一眼,将一杯水喝完,起去窗前,推开窗户。
一阵秋风带着绵绵湿意扑面而来,紧接着是窗外水洗的绿树街道,街道上行人不多,皆顶着把油纸伞,天气有些沉沉的,给本就不怎么鲜活的景致添了几分萧索。
“难怪天这么暗。”宁君惜嘀咕了一声,将窗户关了一半,抵上窗竿,“洗漱了吗,去叫那两个起吧,一会儿下去吃个早饭,然后……”
他皱皱眉,想到掌柜的昨晚的告诫,迟疑了下,“你们可以出去转转,死神也跟着去,注意着点丝丝,别让她闯祸。”
房无并未回应,推门出了房间。
宁君惜回头看了眼,想到还要谱一盘棋,不由发愁敲了敲头,转去收拾自己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四人坐在凡舍一楼的角落一桌上,早饭是油炸果子和小米粥,掌柜还送了一碟腌黄瓜。
秋雨绵绵,一楼聚了不少人,高谈阔论。
宁君惜昨的光辉事迹显然已经传开,只是跟公孙芷手谈的人传成了远安王府二郡主,连带着昨在街上的一道烂摊子,传得实在乱七八糟,听得宁君惜不好意思的。
丝丝不知道当事人是宁君惜,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跟宁君惜絮叨两句,主要是跟霜降絮叨没反应,问宁君惜远安王府的二郡主是什么人,有意思的。
宁君惜倒是凑巧在冻土村听了不少关于远安王的事,便简单说了两句。丝丝不仅没觉得荒诞不经,反而大感兴趣,笑嘻嘻说,以后一定要认识认识。宁君惜低头喝粥,并不应承。
饭吃到一半,凡舍外传来几声马嘶声,没一会儿,两个年轻男女一前一后走入凡舍,在空桌位置坐下。
两人皆穿了一青衣,墨发以青色剑簪束起,腰间配了一块材质相同的黄色玉佩,乍一看似乎哪个门派的弟子。
只是那年轻女子态度却要倨傲很多,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咄咄人的气场,眉目虽是普通,却清冷淡漠,反而将与她同路的人狠狠压了一头。
在两人入座后,凡舍的气氛就有了微妙的变化,话题也从远安王二郡主逐渐转到了秋分的藏浦水军检阅。
宁君惜瞟了两人一眼,心中略有惊奇。
青云学院建院数千年,名满天下,青衣剑簪也是传统,只是学员间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德不配位前,不得以青云弟子份在外行走,免得堕了青云学院的千年声望。这二人这般明目张胆,倒是稀奇得很。
那二人与掌柜要了吃食,也不说话,只一点点喝着茶水。
丝丝对两人很是好奇,吃着油炸果子含含糊糊问,“那俩什么人啊?”
“不知道。
”宁君惜敷衍了一句,快速将碗里最后那点米粥喝完,“你们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丝丝皱了皱鼻子,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面团咽下去,“怎么没见你喂小怪?”
“它挑食。”宁君惜笑了笑,拍了拍丝丝后背,“慢点吃,别噎着。”
他歪歪头,便绕过楼梯上楼去了。
丝丝瘪瘪嘴,没了能聊天的伙伴,便低头快速扒饭。
……
清平城的城墙上,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兵士的甲胄上,进出城的油纸伞上,来往的货物上,蓑衣行人上。
一个赤脚老人佝偻背脊,灰白头发,蓬头垢面,上除了唯一保暖的那件能卖上几文钱的斜披肩羊毛裘,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值钱的,慢吞吞混迹在进城人群里。
伴随城内一阵喧哗,三匹骏马冒雨而出,人群纷纷退。
那赤脚老人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站在道路中央。
为首的锦衣公子哥儿一扬马鞭,将老人抽倒在地,三人扬长而去。
城外长队顿时人仰货翻。
一阵乱,城门前再次排起了长龙。
有个中年商贩收拾好自己的车马,见那老人半天没爬起来,小跑过去,“老哥儿!”
那老人动了动。
那中年商贩连忙搭把手把老人扶起来,见老人上那件羊皮裘抽开了条口子,倒是没见着血,“老哥儿怎么样了?”
老人迷迷糊糊啊了一声,颤巍巍爬起,缓缓往城门口去了。
“老哥儿!”中年商贩喊了两声,见老人似乎魔怔了,无奈笑笑,回到队伍,招呼着车队仔细着货物,跟紧队伍云云。
……
清平城,也可以说清平县,地位最高的自然是二十多年前封了异姓王爷的岳王府,之后又分了三大家,七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