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玉清得知已经找到蜓翼天蚕,并且小师叔伤情恢复的情况,十分喜人之后,兴奋异常。任平生再告诉这一窑木炭,是为了小师叔的治疗之用,烧炭儿几乎是二话不说接过了活儿。他不像任平生那般烧得优哉游哉,一旦接手,手脚就没有停过,不断清灰通风,拨弄木条调整空隙,控制火候。
任平生叼着一根草茎,在一旁靠着一株树干半躺,翘着二郎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与程墨今的交易,以及程程在西乔山上,几乎是四面楚歌的境况对施玉清如实相告。
对于宗门之中的这种勾心斗角,施玉清跟个白痴般听得一惊一乍的,数次脸红脖子粗地怒斥任平生信口开河。
任平生也懒得解释,只一句话塞过来:“见到你小师叔,就明白了。”
这就很苦了那心思单纯的烧炭儿,既很期待尽快见到小师叔,又忧心忡忡地害怕见到。最后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咱们西乔山道家圣地,绝不至于污浊至此的。”
任平生道:“这事跟你说出来,本来就不合规矩,坏了交易。但程宗主还是小看了你们章师叔的手段和实力。虽然你们西乔山,真正偷偷越境办事的,只你施玉清一人而已。但这几天出现在此地的那拔猎人,杀气极重,单凭我和姐姐,能不能独善其身都难说,更别说保护程程周全了。加你一个,就多一份实力。只要咱们配合得当,我再找个朋友帮手,把那六人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施玉清看着那戾气极重的少年,神情忐忑道:“咱能不能让对方知难而退,又不伤人命?”
任平生瞥了他一眼,“行啊,回头他们就找你章师叔去,告诉他自己本事有限,有负重托,没能杀了那该死的小女子。只不过,却带回了一个确凿的消息,就是那小女子还活着,而且有那么一伙身手修为如何如何的人护着治伤。”
任平生吐掉口中的草茎,随口呸了一下,“你施玉清,功劳就大了,章太玄和他的党羽,从此只需不遗余力,把这一带围个水泄不通,给咱们来个瓮中捉鳖。那时候,就算能侥幸逃出生天。你这位小师叔,也将终生面临无穷无尽的明枪暗箭。能活多久,都难说。”
施玉清面如土色,不敢再多嘴。
任平生叹了口气道,“我自己本事不济,明地里跟那几个人斗,多半是斗不过的。也就你一个应天境大修士,如果肯帮忙,倒是有一线机会。怕就怕到时候你临阵退缩,反而误了大事。所以你想好了,若是确实要留下,可以,按我说的做。若是畏首畏尾,心神不定,你今晚就当没见过我吧,反正你也未见到自己的小师叔。从你施玉清跟前逃脱的本事,我还有。不用你回去面对同门时,太难交代。”
施玉清呆呆望着那窑火出神,心中却是天人交战,此时任平生在他眼里,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狂徒悍匪。自己癫狂喋血也就罢了,还要拉他一个勤修清净无为之道的施玉清下水,其人可恶,其心可诛啊!
任平生静等烧炭儿说话之余,不知从哪里又找了根品相不错的草茎,叼在嘴里。
你沉默是金,我也闭口不言。
这种冷场,让施玉清很耐不住,喃喃道:“哪个,我大道理懂的少啊,打人杀人,哪个,懂的就更少了。你就不能多交代些关窍机宜什么的?”
任平生冷哼一声,仰头望天,翻着眼白。
施玉清终于知道,这事靠插科打诨,死皮赖脸是糊弄不过去了,咬了咬牙
道,“好吧,我听你的就是。”
任平生收回视线,面色和缓,走过去拍了拍他那雄厚柔软的肩膀,“那就安心烧炭,记住,对方是六个人,无论多少个出来对你盘查,你都要想尽办法,出其不意杀人。杀得几个是几个。”
施玉清罕见的眼神闪烁,举着袖子猛擦额角。结果肩头被任平生重重地一掌拍下,整肥厚的身形顿时矮下去一大截。烧炭儿只得狠命点头。
六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谷口,却并没有急于入林,而是象矗立黑夜中的六根树桩一般,静立原地。六张冷峻的面孔,都是一般的凝神入定,神态如古井无波。
谷中密林,唯见火光,并无杀气。
六人互相使个眼色,两人迈步前行,直入林中。其余四人,仍然留在当地。
待到先走两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夜色树影之中,踪影全无,那原地伫立的四人,突然都从腰囊中抽出一柄短刀在手,同时身形一晃,分四个方向往林中包抄掠去,身影疾如劲风。
自始至终,六人都是一言不发,应变配合,极其默契。
两个瘦削高挑的黑衣人,缓步走向那火光敞亮之处,略感失望。
那地方,赫然只有个一身粗布,满脸风尘的死胖子,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在烧着炭窑。
此时那炭窑顶上的窑口,正好见顶层的木条已经燃着,火焰均匀。值此关键之时,那烧炭儿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接近,立即手脚麻利地将早已准备妥当的黏土封堵窑口。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功夫,上下两处窑口,都已经封了个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烟火透出。
那胖子似乎十分满意,神情安舒地看着那座土窑,也许正憧憬着将可收获的一窑好炭。对于
两个黑衣人,顿时恢复了一副猎户“本色”,丝毫不着痕迹,上前搭讪。
“在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两位猎户,一番套问之后,始终见那胖子只是神色慌张,却问不到丝毫有用的消息,颇为不甘道,“早几天,这一带出没的小贼,偷了我们一件非常重要的猎物。我们千里迢迢从中原跑到这寒苦之地,为的就是那件用来救命的物事。还望小哥尽量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