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懋站在那神龛之前,一手按着铜镜的背面,气喘吁吁。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方懋气息有些不继,仍是急于知道答案。
任平生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却指指那面满是灰尘的铜镜:“可以拿起来了,这会是真的归你了。”
方懋神色有些激动,只是手扶镜背,半信半疑道:“你确定?我可不想再跟你来一场生死大战,还要贱兮兮的求你出剑,往自己身上招呼。”
任平生道:“从那法相说出第一句话,我就怀疑,我们根本不是在与这座法阵对战。而是在自相残杀!只不过彼此都受了阵法的魅惑,你我的战力,都被转移到了某种幻想之上。第一次,是那两道夹带花瓣的妖风,你打的是我,我打的是你。我当然是打不过你的。所以第一次,我伤得更重。但你的道法受了禁制,所以即便受了那鼎力一击,我也没死。”
方懋面有愧色,“可惜那时候,我也未能看出这座阵法的玄妙之处。”
任平生道:“我更没看出来,但第二次,你的身形骤然消失之后,我发现这座本该由你坐镇的天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强,就开始怀疑了。”
“不知为何,我在那天地之中,一直感知得到有一份十分强大的敌意,如今想来,那份敌意的源头,便在你的身上。”方懋满脸疑惑道,“奇怪的是,我完全可以将对方一举击杀,但在那天地之中,就是处处束手束脚,无法尽力施为。如此一来,那金敖设置这座阵法,岂非毫无意义?”
任平生摇摇头,“这才是那座阵法真正阴险之处,如果我当时的判断没错,其本意就是要让入侵者在自相残杀中,压制强者,加持弱者,让越强的人死得越快。”
他笑着补充道:“我可不是咒你啊,若非当时照此判断出手,那么我用来对付哪只巨掌的,恐怕就不是那道归藏符了,而是一道开天辟地的剑气。”
方懋木然点了点头,当时情状,确实凶险万分;只要当时任平生的出手,稍有犹豫,或者取舍不当,说不定如今的结果,就是方懋身死道消,而任平生,也必然身负重伤,毫无再战之力。
“你还真敢赌!”方懋喃喃道,“也幸亏,你敢这么一赌。”
“生死契机,我从来不赌。”任平生淡淡道。
“不是赌?”方懋奇道,两眼好像看一头怪物似的看着任平生。
“不是。”任平生摇头道,“那金毛畜生,在那药山出现的时候,你还没来。而在这座所谓郁罗箫台之中,你从来没叫过我一声师弟。所以,那法相口口声声说我那便宜师兄已死,我便已经笃定,自己的对手,其实一身修为被移花接木之后的你。”
方懋上前往他肩头狠狠拍了一记,“难为你了,这事我回头跟道院的夫子说说,估计他也就想不出法子,怎么考你了。我这便宜师兄,当定了。”
任平生道:“那不就是你爹?”
方懋笑道:“咱们是师兄弟,他当然首先是夫子。”
对那已经缺了一半楼板的二层,两人似乎都没怎么上心,一边聊一边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二楼的布局,与
地层相比倒是更加别出心裁,景象宏大。目光一旦越过楼面,便根本看不见楼板了。眼前只见峰峦迭起的青绿群山,巍然耸立。一道两山相夹的幽深峡谷,从楼梯口往前蜿蜒入深山。那峡谷崖壁上,无数藤蔓绿萝;中有飞鸟来去,走兽徘徊。只是那峡谷之下,一条干枯河床,并无流水。
两岸悬崖上,亦有几处沟壑,沟壑中亦未见飞泉流瀑。
两人蜿蜒行走于谷底那干枯溪涧中,百步之后,仍是抬头唯见峡顶一线天,低头只见河床顽石峥嵘。那破碎楼面,去往三层的楼梯,均无形迹可寻。
任平生那横于身前的铁剑,微微颤动。方懋却随即出言制止道:“等等,这个尚缺阵枢与各处阵脚的山水大阵,目前只徒有其表,挡不住你一剑。幻象一破,这座楼也就塌了。”
言毕,方懋一尊分身法相祭出,巍峨如山,高出那峡谷之上。那法相转头四顾,辨明方向之后,方懋便即收回法相,领着任平生,从那崖壁飞掠而上。
山顶上,又是另一番恢弘天地。这样的幻境,任平生在那青牛坪道场见过。只不过当时那金丹修士陈玉龙,以一己修为构建的山水天地,远不如此间的千里江山壮丽恢弘。
只是此处山河之中,始终只有干枯的河道湖底,不见水流。
两人在群山中一路掠行,中途既无伏击,亦无机关。片刻之后,便到了一处钟乳琳琅的岩洞口。
方懋慨然道:“这只妖猴,能以群妖之力布置如此一片大好江山,确实心气不小。只可惜财力有限,加上时日尚短,大阵的阵枢阵脚,那真是一只光吃不吐的吞金异兽。以这么一座偏居苦寒之地的妖修门户,又如何担负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