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越发觉得自惭形秽。
一片消沉中,却忽然听得怀中的孩子极认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父亲,夫子常说家和万事兴,咱们一家人只要和和气气了,自然什么都会好的,对吗”
她幼时并不懂父亲的难处。
他与母亲同陷在泥潭中,家对于他而言,像是让人喘不过气的枷锁。
但他从未想过挣脱,因为他也同样深爱着母亲,不管母亲变成什么模样。
同在泥潭中,无法相互扶持,周遭之人也只是坐壁旁观,甚至落井下石所以,归根结底他们缺的只是一条出路而已。
她会带着他们走出去
张峦一愣之后,眼睛顿时更红了。
“蓁蓁说得对”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儿,似乎觉得脚下又有了力量。
女儿待他再不像从前那般疏离,这对一个心中有愧的父亲而言已是最大的鼓励。
家和万事兴
他在心里反复复述着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父女二人来到海棠居时,宋氏面对邓太太的刁难,已经气白了一张脸。
见丈夫竟是抱着女儿前来,宋氏惊异之外,只觉得丫鬟没将话传达明白不是都说了邓太太在这儿吗
宋氏更是气极,却还得佯装平静地对赵姑姑道:“抱姑娘去里间玩。”
赵姑姑忙要上前接过张眉寿,邓太太却赶在前头笑着说道:“二太太方才不还说这孩子的腿疾是谣传么怎么进进出出皆要人抱着呢”
语气里皆是刺耳的嘲讽。
宋氏竭力压制着怒气,一时难以说得出话来,脸色红白交加。
张峦拒绝了赵姑姑将张眉寿接走,抱着女儿径直来到妻子身旁,直面着邓太太,沉声问道:“不知邓淑人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张峦生得高大,板起脸来不怒自威。
邓太太望着挡在宋氏面前语气不善的男人,不觉生出一丝退缩的心思来。但转眼一瞧张眉寿的双腿,便愈发觉得把柄在手,心中底气十足。
“确实有一桩要事。”她声音尖细,颧骨突出的脸上带着嘲弄:“特地来问一问二太太为何要将三姑娘患了腿疾之事,刻意瞒下咱们本为亲家,日后三姑娘可是要嫁给我家誉儿的此事关乎甚大,你们反倒存心隐瞒,未免也太过了”
张口就是兴师问罪的话,半点缓和气氛的意思都没有。
摆明了今日前来就是要撕破脸的
张峦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且不说我女儿的腿不日便能痊愈,本非什么不治之症,没有必要特地告知你们单论不说的原因,也很简单”张峦眼中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正因邓淑人做派过于不佳,倘若告知,便是今日这番情形”
“你你们若是提早告知,我又岂有生气的道理”张峦所言不留余地,邓太太气得脸色通红。
“怎么不会”
眼见形势全乱了,宋氏抱着豁出去的想法,忍怒道:“蓁蓁去年只是不慎磕破了额头,大夫已再三说了不会留疤,你却揪着不放,百般阴阳怪气,疑心大夫收了好处故意瞒你。还到处暗下与人叫苦,说什么若是破了相,誉儿真要哑巴吃黄连了蓁蓁才几岁啊,你这话,是人说的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