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逾明算不得经验丰富的猎手,能够杀妖也不等于能够逮住见人就跑的兔子。不过,他到底身手敏捷观察敏锐,没多时便背着一只野山羊回到了营地。
营地里安安静静的,直教人觉得无人在此。
男人无声地绕了半圈,直至瞧见了猫在棚下陷入了沉眠的女孩。她枕在自己小臂处,檀口微张,几丝晶莹的唾液已然现于唇角。
身边还摆着已经已经制作完毕了的腿部护具。
展逾明几欲抚额。
她还真敢以为自己清醒了过来就算得上康复?于常人而言,肩部的骨裂与肌体的严重失血在缺乏医疗的情况下几近致命,而在这种情况下,这位依依姑娘还坚持在极端恶劣的暴雨天气中趁夜摸黑行动,甚至还动用了伤处做了相当困难的体力活。如果换个人,就是再怎么身强体壮者,就算不早毙命半途了,接下来的唯一结局也只会是因严重的风寒与恶化的伤处在几日内就向这个世界挥手告别。
在展逾明眼里,她能活下来已经算是自己体质极为特殊,外加救援来的及时而又专业了。
不然,常人可不会一连三天神志不清昏睡不醒,就像一个布娃娃一般任人摆布,怎么摸怎么捏怎么搬来搬去都醒不过来。林依云自己可能尚无所觉,但她先前固然是清醒了,也是因过长的睡眠以及强烈情绪刺激出现的生理性调整,顺便提醒她应当进食饮水打理一下个人卫生。
绝非叫她醒来后立刻强打精神当个没事人。
展逾明虽决定明日便带她启程归途,但那也是考虑到风餐露宿毕竟不利于修养——就他看来,便是身怀妖血,没有个把个月,女孩也别想恢复如初。
病去如抽丝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再者,他随身携带的应急药物也将耗尽,他总得带人回到镇里才能获得真正的补给。没有了昂贵的伤药,他可不敢确信女孩的伤处不会恶化——那血肉翻卷的模样完全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
两人不能真在这荒郊野岭住上十天半月,那不现实,也不属他的做事风格。
他向来是谋定而动,走一步看两步的——真正的能者可非力挽狂澜于既倒,而是不立危墙之下弭祸患于些微。
他展逾明可不想因沉溺于眼前那短暂的安逸而在日后面对诸多问题手足无措。
不像这蠢女人。
尽透支身体做些无谓之事。
……
次日,展逾明先是帮女孩换了药和绷带,随即享用了一顿熬煮了一夜的羊肉粥。这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两人很快便扑灭了篝火,收拾好了行李一同踏上了归程。
且这一次,展逾明没有如过往那般先行一步独自离开。他把两人的行李大部分集中在了自己的爱马身上,可便是如此,同时还要载着他的大马依旧比身后背着更轻女性的同类速度要快上不少。
因为那位女主人体能和骑术都衰退严重。
林依云体能上的不足开始显现出来了,便是有护具保护伤处,还没骑多远,她就已经虚汗直冒眼前略微发黑。骑马本该是习惯动作,可身体的不适迫使她集中精力控制自己的身躯,这又使她没多久就有些精神涣散。
迫得展逾明必须时刻把注意力放些在她身上,只担心她半途便摔下马来。
她骨子里确实还是极为虚弱的,先前的伤病极大地损害了她的根基,虽称不上养不回来,但也使她短期内告别了那杰出的体能。
若是要移动相同路程,骑马显然比步行要省力不知几何,可这绝非意指骑马就是一项轻松活计——若要稍稍加快速度,这也算是一项较为剧烈的运动了。
但女孩到底还是坚持了足足大半天的光景,坚持到了展逾明提议休息扎营。
展逾明冷眼看着她扎营后还坚持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坚持在他搭建宿营地时主动生火做饭,最终对这种微妙的原则与心理不予置评。
作为代价,次日清晨,直到展逾明拉过了她的腿,开始更换药物时林依云才醒了过来。她睡眼惺忪地望着男人握着她的脚踝帮她解开了缠绕着的那些染上了各种药汁血水的布料,望着男人帮她重新清洗了伤口重新上药直到最后重新缠上了干净的绷带,再睡眼惺忪地听他告诉她这几已经是最后的药物,必须今天就赶到有人家处,随即睡眼惺忪地继续发呆。
睡眼惺忪到几乎就快要重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