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里此刻可有什么定数了?您觉得马八子到底有没有骗您?”等那内臣回来给准信的功夫,余香已经起身换了件干净衣裳,也不备着人,举止利落,宛如无人在场。
“天宁,你这身材似乎比前阵子还要好了。”刘骜的眼神落在余香胸前,唇边挂上一丝浅笑,似乎不怀好意。
余香倒是许久不曾在他脸上看见这种笑容了,她当初爱死了他人前的阳光,更爱死了他人后的坏。
又许是你爱一个人时,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你都是爱的。
就是这样的笑容,曾让她如同蛇,如同藤蔓,缠着他的身子,恨不得与他夜夜飞上云霄。可是现如今还是这样的笑容,她却觉得心头一凉。
怎么就徒增厌恶了呢?
这不好,她还是要做他的皇后,她还是要依附着他的权利、地位而生存。
离开他,她是活不好,也活不成的。
所以她该迷恋他的笑容,不是吗?无论是好的坏的,喜悦的或是不屑的,看在她的眼中都应该是正确的。
他做的一切都该是对的,对也是对,错也是对。
“皇上这话说的真是让臣妾心里泛酸,这是多久没瞧见臣妾的身子了,竟都看得出变化来?”余香莞尔一笑,觉得这才应该是她面对刘骜的方式。
她还得靠着他,求着他呢,所以即使不爱,也要装作很爱很爱才行。
她得骗过刘骜,骗过众人,甚至骗过自己的心。
这事儿她太有经验,很多事情都是装的时间长了,久而久之便成了真的。
好似她幼年时,家乡吴县上有个小子总爱装结巴,说话的时候非得顿上几顿才肯吐出口。因为这事儿,他爹娘不知道打过他多少回,就是没扳过来。后来他年纪长了些,想要成家娶媳妇了,县上未婚的姑娘都嫌弃他是结巴,他那时候后悔了想要改过来,可无论如何改不过来了。
他就那样成了一辈子的结巴。
还有她自己啊,其实她没上过学堂也没学过跳舞,可是她一直都骗自己,她其实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过是因为意外在沦落到这样贫穷的家中。久而久之,她自己都相信了这个说法,所以拼尽全力的去找书来读,偷偷习字,偷偷练舞。
过程很苦,可当她有朝一日用到的时候却觉得无比值得。
因为她一直相信自己的日子,不该是过成提心吊胆,万人唾弃的模样。
所以,她可以忍,她可以说服自己,为了明日活得安稳,爱一个不爱的人,并没有那么困难。
听起来矛盾吗?
其实这事儿并不矛盾,真正矛盾的是这个不爱的人,却是她曾经深深爱过的人。
假装爱一个从未爱过的人一点也不辛苦,假装爱一个曾经深爱,现在痛恶的人,才是最最辛苦的事情。
为了活着,她却只得选择这一种辛苦。
“朕知道自己亏待你了,但是近来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刘骜说着这话,一把将余香拉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而后搂着她道:“天宁,你知道么,今日上朝真是吓到朕了。以萧丞相为首的十几位朝臣纷纷告病,只因为不满朕对于西域和亲一事的决定。天宁,你能不能告诉朕,朕该怎么办?”
刘骜的气息就那样呼在她的脖颈间,本应该是令人发痒的,可她却觉得心里发寒。
萧丞相现在是什么意思?明目张胆的与刘骜对着干吗?
其实这么久以来,余香一直没有看懂萧丞相到底怀揣着什么心思。他没有站到任何一队去支持任何人,无论刘康还是周子欢,依她来看,无论是哪个人继承正统,萧丞相都会反对。
唯独是刘骜继位,萧丞相是觉得顺理成章的。先皇驾崩之日,刘康暗自流露出谋反之意,可却被萧丞相带头压了下去,力挺刘骜继位。
如此来看,萧丞相应当是个忠臣才对,甚至余香还想过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结交下这位权力滔天的丞相爷。
可是按照刘骜今日所言,显然萧丞相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一名忠臣的举动。倘若身为忠臣,又怎么可能带头起事,只是因为刘骜有意答应西域的联姻请求?
他难道还会希望汉王朝跟西域为敌,两国大打出手吗?
这对于萧丞相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余香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太过短浅了,起码对于萧丞相的念头,她至始至终都看不懂。
“皇上,臣妾看不透,也想不通,不知萧丞相为何要这样做,让您失望了。”余香的语气里略带懊恼,倒也不是全都为了在刘骜面前装样子,而是在她心里,真的觉得猜不透这事儿挺恼火的。
她连朝臣的想法都猜不透,却还妄想着有朝一日掌控朝政、朝权,这不是太可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