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用的无碘盐?你从哪得到的?”
李嫂的回答完全出乎了郎云殇的意料,他本来已经想好了可能会出现的两种后果,一是李嫂承认下毒是她所为,二是李嫂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李嫂既不是第一种结果,也不是第二种,事情变得更加蹊跷了。
李嫂又继续手语道:
“这是半年前老爷拿给我的,说是医院给夫人开的,以后做菜的时候,单独给夫人用这种盐,治疗甲亢的,饭菜也要开始分食,因为正常人是不能用这种盐的。”
郎云殇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从未想过的答案,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在大脑里炸开了。
这种铊盐居然是父亲拿回来给李嫂的,父亲称这是无碘盐,这说明是父亲想害母亲?
郎云殇突然冷笑了起来,怎么可能?父亲想害母亲,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从他懂事起,父亲与母亲就相敬如宾,母亲经常在父亲的面前撒娇,父亲虽然很严肃,但大多都顺着母亲。
就算父亲后来跟关婉宁有染,但他从未想过要离开母亲。
思考略作停顿,郎云殇说:
“这种盐还有多少?”
李嫂手语:
“就剩这些了,老爷说这盐每次不需要用太多,一点点就够了,一共拿回来两包,都用得差不多了。”
郎云殇点了点头:
“医生说,以后夫人不需要用这种无碘盐了,用正常的盐就可以。还有,从今天起,夫人的饮食医院会做特别的安排,李嫂,你就不用管了。这些无碘盐,就留在我这里吧。”
虽然郎云殇尽量说得很平和,但李嫂似乎还是感觉出来哪里不对,残疾人,丢失了一方面的能力,其他方面的能力必然要比较发达。
李嫂很敏感,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好像自己做错事了一样。
郎云殇看着李嫂,年过半百,头发花白,她比同龄的妇人显然老了很多,一阵心疼。
他站了起来,走到李嫂面前,握着她的肩膀,笑着说:
“李嫂,你不要多想,母亲的饮食是医生决定的,跟你没有关系,我今后的饭菜还得你来做呢,笑一笑!”
听到郎云殇用少有的耐心跟她说话,李嫂不免开心地笑了起来,用力拍了一下郎云殇的肩膀,眼睛里充满了溺爱之情。
李嫂出去了,郎云殇盯着盐罐,思绪已如车轮般飞转起来。
父亲半年前曾带母亲去看过病,不是圣玛丽医院,是哪家医院,只有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知道。
母亲明明没有得甲亢这种病,为什么医院会误诊?还是有人故意要利用无碘盐把铊盐送进母亲的身体?
结论只有一个,想让母亲死的人,买通了医生,然后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母亲从来深居简出,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怎么会有人想要害她?
结论仍然只有一个,那个想让母亲死的人,只有关婉宁!
想知道真相,就必须找到给母亲看病的医院和医生,父亲已经去世,母亲神志不清,他只有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拿起电话,他打给了曲树:
“曲树,在全市所有的医院里,搜索夫人的病历,不管医院大小,只要跟母亲有关,一个字都不许放过。”
挂了电话,他站在窗前,两颗黑晶般的眸子射向了天边。
外面依然细雨连绵,没有放晴的意思,再过几个小时,就又到傍晚时分了,今天,天边应该不会出现红红的晚霞了。
然而,在一望无际的乌云里,像海市蜃楼一般,突然出现了一座红顶白墙的房子,他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自己似乎真的得了妄想症,房子里面,苏暖暖正裹着他的白衬衫站在落地窗前,悲伤地望着窗外……
他的心倏地紧了,低头捏了捏眉心,心里渐渐升起一种莫名的牵挂。
昨天晚上他那样对她,她一定恨死他了,恨到了想要一头撞死,跟他天人永隔!
想起她将头撞向木板的那一刻,看着她昏迷不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摸着她极度微弱的脉搏……
她是关婉宁的女儿,原本这些都是她应该替她母亲承受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却再也无法狠下去了……
不知道她的伤怎么样了,他不想承认,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美,美得很纯粹、干净,如果原本光洁漂亮的额头因为他而留下疤痕,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忽地抬起了头,他调转身形,脚步越来越快,走出了书房。
像上午一样,他开着那辆不起眼的吉普车,沿着侧面的小路来到了红帆。
停好了车子,他几乎想都没想,三步并做两步,跑进了红帆。
红帆里,抬头望着通往二楼的楼梯,他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也许是刚刚奔跑的缘故,他的心跳很快,里面间或夹杂着一丝胆怯,一个久经沙场的亚洲船王,居然也会胆怯?
他的胸膛起伏着,呼吸也渐渐归于平稳,扶上楼梯栏杆,他的脚步放慢了。
越来越靠近那个房间,他掏出了钥匙,犹豫不决中,还是打开了房间的门。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这是他极少的一次,没有用脚踢开房门。
目光眺向房间里面,落地窗前,一个娇小的身影靠在玻璃上,静静地望着窗外。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就像从远处飘来的天籁之音,缥缈而幽远:
“李嫂,你来了。我留下他的衬衫,他没有为难你吧?李嫂,你知道吗,我好想家,虽然那个家已经残破不堪,虽然爸爸经常喝酒赌博,也许除了妈妈,他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过,包括我,但是我仍然爱他,因为我跟他一样那么爱妈妈。我好想妈妈,好想好想……”
她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
郎云殇被点燃的同情心,在她提到妈妈的那一刻,就像被人敲了当头一棒,大脑刚刚因为苏暖暖而处于的松散状态,瞬间紧绷了起来。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他的同情心不能在这个时候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