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道:抨击李邦华:无耻无德,窃据上位,揣度圣意,越权擅专。
第五道,崇祯已经不想看了。
他将五道奏本扔回小盘子里,依旧不解,看向曹化淳与王承恩,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不弹劾王永光,弹劾李邦华,还都是这些虚头巴脑的罪名?”
王承恩,曹化淳自然回答不了,纷纷躬身低头。
崇祯看着两人的表情,双眼微微眯起,自语道:“看来,是有人刻意针对了。”
他已经意识到,随着他动作越来越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越来越大,不管他们是维护他们的利益,还是担心遭到清算,针对李邦华或者其他他提拔上来的人,一点都不应该感到奇怪。
崇祯斜倚着软塌,随手拿过羹碗,目光闪动的看向窗外,轻声道:“不管是谁,朕都不能任由你们打乱朕的计划与节奏……”
王承恩听着,道:“皇爷,要不要奴婢去查一查?”
崇祯看向他,笑着道:“怎么查?查什么?人家上了几道奏本而已。我们不要急,是他们急了,等着瞧吧,就这一两天的事,他们的狐狸尾巴就会露出来。这些,奏本全数留中。”
“是。”王承恩没有再说,直接应着道。
“对了,兵部那边,新建的军器监怎么样了?”崇祯喝了口羹,随口问道。
曹化淳连忙道:“回皇爷,大体已经建好了,在京城之外,小凉山脚下,人烟稀少,不易被察觉。”
崇祯调着羹,想了想,道:“你记一下,找个时间,朕要亲自去看一看。”
“是,奴婢记下了。”曹化淳道。
崇祯调了几下,将羹喝完,再次伏案小桌上,批阅起奏本。
……
崇祯这边忙碌着,曹变蛟的禁卫慢慢融入宫内,禁军再次变得井然有序。
皇宫之内,逐渐归于平静。
而宫外,却越发的热闹,关于内阁以及六部发出的邸报,有人心惊胆战,惶恐不安,担心朝廷动真格,也有不少人期待,盼望,不断的眺望内阁、六部方向。
冯铨府邸。
刚刚结束守孝的原詹事府少詹事的周延儒,突然出现在冯铨府邸。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是至交好友。
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两人坐在凉亭里,喝着酒,各有情绪。
周延儒高高大大,面容俊逸,眉眼开阔,一看就是那种正经、认真的读书人。
周延儒看着冯铨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有些不解的道:“阁老,这是……有什么烦心事?”
冯铨又灌了一口,看着周延儒,知道他的来意,道:“玉绳,我劝你,暂且不要复出。”
玉绳,周延儒的字。
周延儒既有双亲过世守孝而辞官,也有躲避当初的东林与阉党的党争。
眼见孝期已满,新帝继位,正是好机会,他哪里坐得住,悄悄入了京。
既然都来了,周延儒不会因为冯铨一句话就被打发回去,凑过一点,低声道:“阁老,朝局,有变?”
周延儒虽然只比冯铨大三四岁,可周延儒的履历十分丰满,在户部,在詹事府,又在南京翰林院,仕途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台阶。并不像冯铨做了魏忠贤的火箭,从七品巡城御史一步到位,直接入阁。
是以,周延儒历经了朝局多次剧烈变化,十分敏感。
冯铨看着他,又灌了一杯,脸色开始发红,道:“我们的这位陛下,文华殿登基当日就将施鳯来下狱,软禁了魏太监,后面,来宗道、钱龙锡下狱,我估计着,我也快了。”
周延儒倒是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但并不准确,听着冯铨的话,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蓦然一惊,暗自道:‘莫非,阉党真的穷途末路了?’
“魏太监,不是起复为西厂提督太监?”周延儒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追问。
冯铨又喝了一杯,摇头嗤笑道:“一些人,还痴心妄想着魏太监能够再次权倾朝野,我现在是越看越明白,我们这位陛下,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现在,崔呈秀惶惶不可终日,周应秋躲在府里不敢出来。那首辅黄立极是陛下的应声虫,说什么就是什么。张瑞图此人心机深沉,难以揣度。周道登是个怂货,只会随大流。那杨景辰一心想要致仕,在内阁不听不闻不做不言,像是个哑巴。你再看看六部尚书,都是曾经被下狱,赶走的人,等着瞧吧,祸事已经不远了……”
周延儒听的头皮发麻,内阁的阁臣,都是这副模样吗?
‘新皇启用的有东林党人,也有非朋党,唯独没有阉党……’周延儒心头警醒,继而神色如常的拿起酒杯。
冯铨趁着酒意,一吐压抑,倒也没有喝醉,还有分分寸的不肯多说,他扯开话题,一边喝酒,一边胡思乱想。
周延儒没有在冯铨府上待多久,出了冯府,直接就到了韩癀所在的酒楼。
韩癀看到周延儒,神色感慨,道:“当初阉党炽盛,迫害忠良,天下噤声,也唯有玉绳肯出手相助,救出了诸多同僚。”
说的是,周延儒在守孝期间,利用与冯铨的关系,救下了不少东林党人。
这一点,令韩癀一直记在心里。
周延儒见韩癀客气,脸上摆出了徒呼奈何的无奈,道:“当初我在守孝,鞭长莫及,只能写几封信,也没想到能救下来,算是侥幸。”
韩癀笑了笑,道:“若是侥幸,其他人怎么就没有?玉绳过谦了。你这次入京,是有什么打算?”
周延儒自然是求官的,张口却是道:“老泰山得病,贱内忧心,所以不得不在这种时候入京。”
韩癀默默点头,轻叹一声,道:“现在,确实不是合适的时候。我之前入宫,惹的陛下不满,现在离京不得,只能困在这里了。”
周延儒听着‘离京不得’四个字,忽然间就想通了,又惊又喜。
‘不得离京’,是不是说,陛下准备清算阉党,要留着韩火广复出,填补位置?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周延儒心里激动,面上却忧国忧民的叹息道:“我对阉党党同伐异,迫害忠良,擅权禀国,祸乱朝纲也深感愤慨,可……手无缚鸡之力,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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