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榆县,长乐坊。
长乐坊共四层,占地颇大,第一层有数十个摊位,赌坊的伙计坐庄,闲家的赌客下注,“买定离手,落注无悔啊!”,人头攒动,吆喝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第二层稍微雅趣,被隔成三间,分别是斗鸡、斗蛐蛐以及斗狗的场地,其中斗狗每旬都会开场一次,其他两个场地每天都会开放,玩得起第二层的起码都是小富小贵之人,斗狗场开放时甚至其他郡县的达官贵人都会来睹一眼新鲜。
第三层是贵客休憩之地,至于第四层,起码白天那两名长乐坊的男子今天为止还没有上去过。
长乐坊最顶层,一人右手绑着夹板,一人没有右脚小腿处缠满了纱布,皆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动弹一丝一毫,连呼吸都极为小心。
他们口中的坎爷正弯腰低头对前方一个年前男子汇报着:“白天的剑客自称是青云剑派的弟子,三人现在居住在召定阁,玄字号丁五和玄字号丁六,下午去过一家医馆取了化瘀的膏药。”
年轻男子一手捧着暖手炉,另一只手还伸到栏杆外抓了一把冬雪,把玩着雪球问道:“剑客,何种境界?”
“未曾拔剑,便废了董丘二人的手脚,有可能是练经境大成的小宗师。”
练经境是武学第一境,四层境界,与人体十二正经有关,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十二正经贯通周身,滋养人体,每通一项三阴或三阳,经脉先天元气都会反哺周身,大大增强武者自身的体质。
十二正经全部打通,可内力外放自如,身外御物,也被江湖人称小宗师,大多门派的中流砥柱都是此境界。
各门各派的秘籍皆与此相通,只是经脉运行轨迹和打通速度不同,越高深的武学秘籍轨迹越是繁琐,巩固的经脉越强韧,真气运行之中阻塞越小。
也有传说中经脉天生通透之人,比如百年之前的魔道魁首谷雨,还有消失数年之久的年轻剑仙林夙。
手握雪球的男子沉吟:“不曾听闻青云剑派年轻一辈中有这号人物,应该未到合脉境,不然这二人也不会活着回来。”
“咸宰,你带人去一趟,小心试探,务必带回苏芊,五石散的高纯配方,我方家必须掌握在手中。”然后将手中雪球砸在董丘身上,地上二人愈发噤若寒蝉。
阴影中浮现一名持刀中年男子,一身黑衣,身材修长,脸上一条疤痕自鼻梁延伸到嘴角,低头抱刀行礼道:“是,少主!”,然后看向此地主事的坎爷,后者带着咸宰去三楼召集人手。
董丘二人伏在地上许久不敢抬头,年轻男子的气场让他二人一度以为自己小命不保了,发现房间无人,才起身,二人相互搀扶着,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召定阁中,陈煜小声和林夙说了自己的计划和猜想,林夙犹豫一番还是应了,尽管感觉有些憋屈。
亥时末,林夙睁开双眼,目视楼梯方向,有四人正在上楼,其中一人步伐沉稳,呼吸均匀,正是带人前来的咸宰,召定阁周围的房顶之上也各有黑衣人影,陈煜朝林夙眨了下眼睛,林夙无奈点头。
咸宰在丁五号房门前停下,刚要踹开房门,隔壁一人持剑就已经先一步推开门欺身而来,一剑斩向自己手腕,寒光凌冽,剑风逼人,咸宰手腕拧转,长刀出鞘寸许,以刀脊挡下这一剑。
咸宰退后一步,与此人对峙,身后跟随而来的已有一人被突如其来的剑风剐蹭到,顿时右胸血流不止,剩余两人惊恐道:“剑气外放,是小宗师!”,咸宰并未理会,而是看向林夙手中长剑。
剑身清亮如一泓秋水,通体布满水波样式的纹路,刚才的一次碰撞,咸宰明显感受到该剑的坚韧锋利:“好剑!”
林夙听到这两字,却拉下脸来,刚刚如果不是自己拼命收力,不仅他手中之刀,还有后方几人都得被清泓一分为二。
“你才贱!”,要不是得配合陈煜演戏,林夙都懒得拔剑出鞘,随即提剑就刺,咸宰双手握刀迎了上去,剑光与刀罡纵横屋内,数招过后,两人从二楼打到一楼,屋内剩余的长乐坊打手都遭遇无妄之灾,躺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
苏芊借机已经跑到隔壁,并把刚冒头站在走廊上的陈煜扯进房间:“此人是善于用刀的小宗师,三丈之内,刀罡皆至,不要靠太近。”
陈煜哭丧着脸:“什么?!小宗师,我师叔也才晋升小宗师不久,这不一定挡得住啊,苏姐姐,该怎么办?”
苏芊也是不知所措,紧皱眉头道:“他们只是来找我的,我等下出去,他们应该会住手的。”
召定阁中住客不多,听到动静只是开门看了一眼就躲在房中,一楼咸宰很是疑惑,面前此人剑法可谓登峰造极,随心所欲无往不利,可是威力却甚小,与刚照面的一剑相比天壤之别,难道那一剑是其师门的秘技?但却由不得咸宰多想,只能着心于对面角度刁钻、剑路诡异的长剑,虽说自己也还没有动用全部内力,但被刺上一剑还是不好受的。
林夙一脸“凝重”,似乎已经用上全力,心里却想着,对面这人也太谨慎了,这数十招都过去了,还在试探,旋即漏出一个破绽,咸宰也不吝啬,直接一脚踹中林夙腹部,两人借机分开,调整气息。
咸宰道:“你不是青云剑派之人,剑法并非青云剑法。”
“不是又如何。”
咸宰已经试探完毕,不想和他废话,气息调整完毕后,丹田发力,经脉内积蓄的真气氤氲而起,在手三阴与手三阳沿特定经脉急速运转,手中刀身振动不已,隐隐有白色雾霭缠绕刀刃,一声低喝冲向林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