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敛奇怪看他一眼,“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当初不是说,等你武功有成便自离去,你现在已经可以胜过白狼了,为何还要留下?”
“我——”扶野紧张看着她,脸色紧绷,“你授我剑谱,令我武功大进,恩同再造,我怎可没有良心,说走就走。”
文敛愣了愣,忍不住笑起来,“这算什么恩?我不过随便抄给你一本书,让白狼陪着你玩了玩,你武功能进步是你自己有天份。”文敛停住笑,认真看着他,“开始时,你不是还认为我对你有企图吗?如果那是真的,你说这句话,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扶野脸色一变,震惊地看向她,看着眼前孩子样的脸却绝不是孩子该有的表情,那样淡然平静,甚至是漠然,一双眼睛深的看不见底,然而却比他看过的任何一双眼睛都要澄澈,却又似乎有着无限沧桑与悲凉,忍不住便脱口而出,“你不会的,你不会利用于我,你只是不想我武功太弱白白送命,所以才让我留在这里,传我剑法。”随着一句句说下去,扶野的语气慢慢平静下来,并且,还带着一股子笃定,看着她的眼睛,异常明亮,“你是为我好,现在你有事了,我怎可袖手一边,不闻不问。小五,我们是朋友啊,不管我是不是真能帮到你,不管你有没有拿我放在心里,我们是朋友,我扶野当你是朋友,这已足够。”
文敛难得有震惊的表情,此时她脸上虽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短短一月相处,便能交心至此,性命也可托付?她随手救下这少年,之后一切也是任意而为,做完一切时,也只是想,这人是惊枭少主,将来或可有大用。虽然没有明确的要利用他去做什么,但绝绝对对,不是他现在所说,只是单纯的救人,单纯的为他好。她从不隐瞒自己的心思,从不认为自己所为有何错,从不以为,自己有朋友。至亲都能背叛,何谈毫无血缘的外人,托生文家,家人对她那么好,她才慢慢相信,人世间,不是所有的感情皆淡漠,不是所有的温暖都是虚无。所以,她才想拼命守护,倾尽一生也守住那样的温情。但是,依旧不认为人与人之间可以信赖,可以只有单纯关心爱护,不存着一丝龌龊,所以,除了文家的人,她并不想在任何人身上多花一点心思,旁人生死与她无关,旁人悲喜她只冷眼相看。纵然有人在她面前流尽最后一滴血,她亦能眼也不眨,心里不会有丝毫波动。她视世人如草芥,这样的她,又怎么会,和别人,成朋友?又怎会有人,拿她,当朋友?
扶野见她一语不发,收了长剑,固执道:“不管你要不要我帮忙,我都会跟着你,当然,有妩姑娘在,你要摆脱我很容易,可是,”说到这里,少年露出一个明亮自信的笑容,“我跟白狼相处了这么久,要找到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总不至于时时赶我吧?”
文敛眼神奇异的看着他,开口问,那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你要跟着我?”
“是。”少年斩钉截铁,“我扶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文敛不为所动,还是那样看着他,“你跟着我,怎么救你爹?你千辛万苦逃出来,辛苦练剑,不是为了,救你爹吗?“
扶野一滞,既而神色一黯,低下了头,久久不语。
文敛终于叹息一声,“你爹失踪多久了?”
“离我最后一次见已经有四个月了,但那回爹说要闭关,爹每次闭关至少都是半个月,等我发现异常已是两个月后的事了。”扶野皱着眉,对父亲的担忧慢慢袭上心头,“我找遍了神缺谷也没发现任何线索,爹他,已经不再那里了。”
扶野就这样自然说出惊枭的所在,江湖人人都想知道的名字,被他这样在一个十三岁女孩面前,轻易地说出了口。
文敛已经不想再叹气了,看了看他,就当没有听到那三个字,“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一路逃亡至此?”
扶野抬起头,微微思索着,神情似乎有些困惑,“我不知道,我是被古长老一直追到这里,他们由北至南,一路追着我不放。”
文敛心中一动,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如果你当时躲过了那些人,你打算去哪里找人?”
扶野张了张嘴,终是泄气地垂下头道:“不知道。”
她现在简直想仰天长叹了,这真的是那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出来的人?是惊枭的少主?深深吸口气,对着那低头不敢看她的人说道:“明日巳时之前,你到三十里外的常原县等我,一起下南方吧。”
扶野一脸惊喜地看向她,“好,我一定会在那里等的!”紧接着神情转为茫然,“只是,那个,常原县是在哪里?”
文敛转过去的身子僵了僵,“顺着临江城往南直走,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哪边是南,这样的话,我就要重新考虑让你同行的可能性。”
扶野干笑一声,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听着这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往南,往南,我知道,我知道。小五你慢走,我们明天再见。”
文敛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你,还有一晚的考虑时间。”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搭上妩妩的手,如来时一样,凌风而去。
扶野在她离开后,脸上的神情渐渐凝重,然而慢慢地,流露出少年特有的明朗笑容。<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