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的初春、纵使给了人赏心悦目的阳光,也不见得施舍更多暖意。不知是因为他的伤太重还是他骨子里依旧残留谦谦君子的品性,**情愫的涌动总是被扼杀在她婴儿一样安稳的睡相中,辗转反侧的煎熬最后成就的也总是疼惜的拥眠。
如若不是每天清晨上演着和东莪的低声争吵。他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了。周而复始听她压低了嗓子抗议着在他怀里醒来,至少他还能安慰自己:是她反对得太激烈,不是他有毛病。
翠芽抖着身姿在并不暖的三月努力证明着春来的痕迹,京城终于迎来了初春,冻结的疼痛随着消融的坚冰越发被扒拉开来,这样的阳春三月真不好过,好不容易缠着他应许了出门散散心,雀跃的心还没飞得起来,便被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给终结了:福晋好雅兴,即是如此我便陪而同之。
回忆着他出门时那得意的神情,东莪无精打采的将头耷拉到手臂上,不得劲的趴着窗台望着楼下街道过往的行人,不住的在心里咒骂着他。
这“悠茗居”是叶布舒在京城的产业之一,入关后直系宗室分到的租地本来就比一般宗室的多,焦承惠那个精明的奴才还协助着他不断在京城里置办产业,这看似雅致的品茗茶楼只是其中之一。
“悠茗居”几乎没有厅堂,从一楼到三楼全是大大小小的雅间,这自然是冲着接待王公贵胄的暴利来的。没想到郁郁不得志的他被窝在京城,爵位是难以在建功立勋中攀升,银子可是赚了不少,真是有得必有失啊!百无聊赖中扇着睫毛重重的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散心?!自己简直像个带着镣铐出来放风的犯人!
“福晋,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回去?”
“高兴?我还高兴得起来吗!?是不是就寝就得在‘舒云阁’,踏春就得在‘四季园’,骑马最远只能走到后山,上街逛逛吧~~~喝茶就得在‘悠茗居’,吃饭就得在‘四德楼’、找个地儿小憩吧只能去‘裕丰台’、那跟圈禁有什么分别!爷怎么不再开个青楼,把所有京城的生意都给收揽完咯!”
“喂!‘圈禁’可是不能乱讲的!”叶布舒皱起了眉头,刚才的悠闲一扫而光,继而微微一顿,失笑的两手抱头仰躺在宽大的椅中:“福晋不愧为睿亲王府的‘司房’先生啊!有头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开个青楼想必生意会相当不错,咱们满人可比汉人风流多了,哈哈哈!好提议、待我和焦承惠商议商议再定夺,当真开起来,算福晋的胭脂地儿,分三层给福晋如何?”
“屁!开个妓院算我的胭脂地儿,这算个什么事儿,不要”
“我不说谁知道,你只管管账簿临了拿那三层的银子就是!”
“哼一点自由都没有跟圈禁似的,拿银子来也没地方花——”
“不是让你别瞎说吗!跟你说话怎么都不见你往心里去?!”哗啦一声甩了袍摆站起身来,叶布舒阴霾的黑着脸,好像根本不曾同她嬉笑过一般双眼冒着火。
僵了半天,东莪扭过头来“啪啪”炸着怒火的瞪着他:“我—讨—厌—你!”
怔了半饷,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叶布舒颇为尴尬的一撩袍子又重新坐了下去讪然说:“我知道”。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福晋其他事都精明着,怎么偏偏在有些事上呆滞得跟个笨鹅一样?”
“什么——你骂我是鹅!你才呆滞,你才是鹅!”东莪转回身来一起一伏着胸脯宣告她正式发起了怒。
“京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不见你上心,不像你啊?肃亲王捷胜回朝竟然被圈禁至死!你知道满城风雨闹得多僵嘛!你左一个圈禁,右一个圈禁含在嘴里,被人听去了回怎么说!?”
“谁说我不上心了,我这不郁结得紧心里难受吗,不然出来散什么心!可爷倒好,亦步亦趋的跟着一道,那不是圈——是什么?”听他提及肃亲王的事东莪的恼火顿时退了潮,回转了身重重趴在窗框上轻轻翻着白眼心头嘀咕:混蛋,言下之意都是我阿玛的错,且不说谁对谁错,试想若是豪格做了这‘摄政王’我阿玛一样没好日子过,这是权利争斗,难道他以为是办家家酒!纵使豪格的死让作为弟弟的他痛心,可皇子阿哥的他难道不明白,血淋淋的斗争并不止在战场上,不管阿玛是对是错,作为儿女的自己只能选择支持他。至于女婿支不支持嘛、呸!不强求。
“如今的京城人心惶惶、我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你太高估我的承受能力了!”
“难道爷怕有人要向我行刺!”
“你——你给我闭嘴!”
“我说对了?”
“得、得、我怕你了,咱换个话题吧”
叶布舒气结的终止了她没心没肺的追问。她以为肃亲王豪格亲掌的正蓝旗是假的?现在豪格不明不白在阿玛“所赐”的幽禁中死去,谁知道正蓝旗的人会不会干什么离谱的事儿。除此之外还有正镶两黄旗的人由始至终对豪格的支持!就算他费尽心机的在平复自己执掌官兵的情绪,但相对整整三个旗来说,也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阿玛做这件事必然大失人心,损人不见得利己啊,阿玛是怎么想的呀!?
互不搭理的两个人都没什么好气儿的沉寂了下来,却隐隐听到东莪那讶异的喃喃送入了耳中:“不会吧——”看她佝着身子两肘撑起似乎想跳楼一般激动起来,叶布舒箭步上前从后头拎住了她的马鞍领:“你疯啦!想逃狱也不是你这么个逃法的吧!”
“别吵!嘘嘘——多尔博——”
“啊?那里?什么!百香楼?!”
猛的回转身来捂住他的嘴,这午后时分不太喧哗的街道稀稀拉拉的只得三两个路人而已,就算眼下他俩在街对面的二楼上,可他这么大吵大闹的不引起下面多尔博的注意才怪。
“你干嘛啊,大惊小怪的,还捂着我的嘴。多尔博这么大个人了偶尔逛逛烟花地也很正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