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李靖走后不过月余,在马邑扮成商旅休
必…孝恪寺中的昱队亲兵,便直奔辈靖的家中。“我等乃是奉李大人之命,接李夫人去涿郡。”带头的军官朝面前的中年妇人,恭敬地说道,他们出时,将军下了严令,务必要接李靖的家人委怀远。
看到面前个个都是一身盔甲的士兵,李靖的妻子周氏不疑有他,便召唤起家里仅有的几个仆妇和家丁收拾起细软来。
当李靖轻骑快马,往平壤而去的时候,他的家人已是被接到了怀远。这座郭孝恪经营了大半年的重镇住下了。
“将军,高句丽人在前方修筑了不少都堡。”萨水西岸,郭孝恪亲自带着亲兵帮着扎营,偶尔间,郭孝恪也会和士兵一起随手干些活,亲近一下,当前锋的斥候士兵来禀报的时候,郭孝恪正光着膀子,如同精钢般的肌肉上满是汗水,和边上的士兵不时地说几句笑话。
“知道了。”接过一旁苏吉利递过来的布巾,郭孝恪抹去身上的汗水后,朝那斥候士兵一边说道,一边带着边上几员亲兵回帅帐了。
自从大军到达萨水以后,郭孝恪没有急着过河,而是让大军驻扎下来。进行修整,这一次他率兵攻打平壤。除了原有的三万人马,杨广又给了他七万从各地强征的府兵,凑足了十万大军。
虽然对郭孝恪来说,士兵是多多益善,不过这一仗是国战,即便高句丽人孱弱,可是他已把渊大稽父子逼到了绝路,他们垂死反扑之下。也不是能够轻易对付的,便是这次带兵出征,他也是靠着自己如今的名望压下了那七万新兵心中的不满。
帅帐里,郭孝恪麾下的众将全都到齐了,帅帐中央摆着的沙盘里,平壤正面的平地上垒起了一座座部堡,“高句丽人这次调集了国中所有的兵力死守平壤,我军要是想攻下平壤,这些都堡就是先要拔除的。”郭孝恪看着众将,看着那些都堡道。
“将军,让我去,憋了大朱年的罗士信第一个跳了出来,生怕别人跟他抢这出征的机会,不过罗士信怕什么来什么,不止尉迟恭和刘弘基这两个老对头,便连秦琼,裴行俨,魏刀儿也是一个个跳了出来,都表示愿意领兵踏平那些都堡。
看着一个个求战心切的将领,郭孝恪笑了起来,最后目光落在了始终没有吭声的裴仁基身上,这次出征他本就没有打算亲自出平壤。他还要留下精力来对付杨玄感。
“仁基,给你两万北府兵,众将由你调遣,三日后拔营过河。”郭孝恪的话,让请战的众将都是愣住了,这次全军虽然号称十万,可是真正能战的也就他们那三万北府兵,如今郭孝恪竟然将两万交给裴仁基。实在是叫他们始料未及。
“末将得令。”裴仁基沉声答道,不过握拳的手却是微微有些颤。郭孝恪对他的这份看重和信任,他无以为报,只有誓死效命。
“你们谁愿意留下陪本将,在这里练兵。”郭孝恪再次看向了罗士信等众将,那七万新兵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隋末乱世便是李渊起兵,也没有他如今这般雄厚的军力,不过李渊是关陇世族里的头面人物,起兵攻下长安之后,旧隋官吏纷纷望风而降,而他就不同,布衣出身,又选了幽州辽东为立足之的。就算兵精将猛,可是他要南下,便是河北和山东的豪杰,不像李唐可以占据关中地利,所以郭孝恪是能多赚一份家底便绝不放过。
“末将还是去裴将军那儿好了。”罗士信第一个道,虽然他性子比以前要沉稳得多,可是要他留下来练兵而没仗打,却是万万憋不住的。
罗士信开了头,其他也一个个都是各自答道,最后只有秦琼和尉迟恭留在了郭孝恪身边,秦琼是自觉郭孝恪对自己恩重,不愿轻离郭孝恪身边,除非郭孝恪派他领兵出征。而尉迟恭则是觉得郭孝恪作出这般布置。必然有他的用意,绝不是随意决定的。
“跟着将军有肉吃。”出了帅帐,见里士信笑话自己,尉迟恭却是不以为意地说道,接着得意洋洋地走了,他相信罗士信迟早会后悔的。
“这个铁匠。”罗士信看着尉迟恭那得意的样子,却又不敢拿尉迟恭的话来骂,只好恨恨地说了一声,带着亲兵回营去了,想看到时候过了萨水,一定要多杀几个高句丽的敌将,抢那头功,让尉迟恭知道他的利害。
三日后,裴仁基带着两万北府兵和罗士信等人拔营过河,而郭孝恪仍是在萨水西岸,操练着那七万新兵。对于这一仗的胜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即便是打不下平壤,可如今他占了百济,又得了辽东,便是今年打不下,明年在打,加上那些契丹,韩鞠。室韦,女直人,高句丽被灭只是迟早的事情,他如今更在意的是杨玄感会如何向杨广难。
对于自己知道的历史,郭孝恪不再全部相信,起码因为他的缘故,杨玄感起兵后仍否会出昏招攻打洛阳已经成了未知之数。
萨水西岸,十万大军踩踏出来的道路上,风尘仆仆的李靖看到前方的军营以后,也不由精神一震,他可是一路都盼着能和郭孝恪早日相见。他在兵法或者说是兵家的学说上有很多地方都想和郭孝恪畅谈一番。郭孝恪给他写的那封私信里。可不止是那些礼贤下士的恭维之词,还有更多的一些他也未曾听过的用兵之说。
一路策马到了中军大营门口。李靖看着各处军营里操练的士兵,不由暗暗点了点头,他虽是长于军略战阵,可是武艺也不差,自然看得出那些士兵操练的武技都是千锤百炼后的战场杀伐武艺,实用性极高。
“李将军,将军在河边钓鱼,请跟我来。”中军大营门口,李靖在表明身份以后,那当值的将领不敢怠慢。李靖可是将军亲自吩咐过,不能轻慢的人,当下便连忙派人带着李靖一行人往萨水河畔去了。
一行人骑马出了大营,只是不一会的功夫,李靖便看到了前方一处树荫下,坐在一方青石上,正在钓鱼的身影,四周站了十几个身形魁梧的士兵,一看便知道是军中的好手。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郭孝恪不为所动,直到手中的钓竿轻轻一动,有鱼上钩,方才抖腕一甩,从河中钓出了一尾青花大鱼,边上的苏吉利手忙脚乱地接住以后,方才起身看向来的几人。
烈日下,李靖的面庞有些模糊,不过郭孝恪还是从李靖那种在马上端坐的姿态,知道这不是自己麾下的将领,却是不知道是谁来了。
“将军,李大人到了。”李靖身旁,牛弘未等郭孝恪开口,已是下马大声禀报道。
“是药师兄到了吗?”听到牛似的声音,郭孝恪脸上一喜,接着便朝同样下马的李靖走了过去,口中直接称呼起李靖的表字来。
“李靖拜见将军。”看着光着脚从树荫下走出来的郭孝恪,李靖也不由心中有些感动,觉得郭孝恪是一异至诚。
“药师兄不必多礼,此处不是军营。”郭孝恪走到李靖面前后,终于看清了李靖的样貌,李靖的身形魁伟,只是有些消瘦,面目依稀可见当年的清俊。
李靖同样也看清了面前的郭孝恪,比他想象的更年轻也更英俊,李靖便数自己所见的人中,郭孝恪的姿容也是数一数二,虽然以貌取人不足取,不过大多数人都是难以避免这个毛病,便是李靖和郭孝恪也一样。此时两人看清了对方的样貌以后,都是多出了几分好感,用佛家的话来说,这便是一面投缘。
“药师兄,来,这边坐。”郭孝恪朝李靖一边说道,一边却是带着李靖往树荫下而去,如今正是盛夏,天气炎热,他也是每日忙里偷闲,来这河边钓上几尾鱼,一则放松,二来也是避暑消谴。
“将军不在军中办公,却在这里嬉戏,可不是为帅之道。”李靖正容坐下后,却是朝郭孝恪正色问道。
“药师兄谬矣,为帅者,当明法度奖惩,不必事无巨细,事事过问。”看着忽然间正色质问的李靖,郭孝恪知道这是李靖在考较自己,隋末可不是日后宋明之世,这时讲的是君择臣,臣择君,良禽择木而栖。李唐的开国功臣里,除了太原起兵的武德功臣集团外,其他无不是数姓之主,便是被李渊称为纯臣的徐世绩,也是三易其主,到是面前的李靖,李渊太原起兵前,欲去江都告,被擒后投效李唐,便再无反复。即便是李世民几番拉拢,也未曾参与玄武门之变,光凭这一点,李靖便胜过隋末唐初的无数名臣良将。
郭孝恪的回答虽然简单,可是却足以令李靖满意,他过来时,郭孝恪军中各营秩序井然,士兵毛练有素,毫无半点乱象。
“将军之言,李靖受教了。”虽然李靖是个孤高的人,不过郭孝恪的实绩摆在那里,再加上他如今在郭孝恪帐下为将,言语间自然恭敬。
“药师兄过谦了。”郭孝恪让身旁的苏吉利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几本兵书战策,和他自己根据后世看过的一些军事的历史,练合这个时代的一些用兵学说的心得体会。给了李靖。
郭孝恪知道李靖是个对兵学极度痴迷的人,若不痴迷,又如何能够写出李卫公兵法,名列武经七书。他这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看到郭孝恪让身边的亲兵取出兵书,李靖不由想起了跟随了自己一路的牛弘等人,暗道果然是上有所好。下必从焉,郭孝恪随身不离兵书,那些部下也是如此,这样的军队若是打不了胜仗,才是怪事。
翻开那本郭孝恪自己手书的心的体会,李靖的眼睛很快便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上面记载的,有些凌乱,偶尔语句不通的话语,脸上露出了狂热的神情。
郭孝恪的那些心得体会,还有他记录下来的后世的各种兵学知识,很多都是李靖从未接触过的,尤其是那些近代的军事理论,甚至已经涉及到国家和军队的关系的那些学说,更是让李靖这个兵法大家感到前所未有的新鲜,兵家学说,可不止战阵之道,其中亦有治国的理论,只是不被世人所重罢了。
过了良久,李靖才压下心中的情绪,粗略地看过了郭孝恪手书的那本手札后,朝郭孝恪道,“将军果然是目光深远,药师不及。”这一次。李靖不再是客套话,而是诚心说道,自称间,也是换上了自己的表字。
“药师兄自谦了,这些不过是我偶尔间的感悟,很多地方都不成论。日后还要和药师兄多指教一二。”郭孝恪以前着的书很杂,可是那些近代的军事学理论,他也就看个皮毛,偶尔记得一些大体框架,那些真正细节的东西哪里全记得住,他招揽李靖,不止是认为李靖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将,更是难得的军事理论家,以李靖的才华,说不定能和他一起把这些他记得残缺不全的近代军事理论,西方的兵学和这个时代兵家学说结合起来成书立说。
郭孝恪觉得这件事情,若是办成,其意义远胜过他打下什么国家。
“固所愿尔,求之不得。”见郭孝恪把那手札借于自己,便是李靖一时间也是有些语无伦次,要知道兵法本就留传不广,更遑论为将者的用兵心得,那更是不传之秘,李靖根本没想到郭孝恪竟会如此大方地借给自己抄录,而且还有和他一起煮书立说,传于军中的打算,就更加让他佩服郭孝恪的豁达和气度。
“今日时间已到,我们暂且回营。晚上咱们秉烛夜谈。”郭孝恪每日出来钓鱼,便只偷闲半个时辰,时间一到,他必然回营。
看着郭孝恪麻利地披甲,李靖便知道郭孝恪必是如传说中那般骁勇善战,刚才着甲时,郭孝恪胸前衣襟内他瞥到的几处伤疤如同毒龙般狰狞,触目惊心。
跟着郭孝恪一起回了营,安排妥当以后,李靖再次为郭孝恪的手笔所动,他不过刚初来乍到,郭孝恪就任命他为副帅,掌管那七万府兵。
“彼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即便是半生沉浮,性子早已洗练至极静的李靖也不由在心中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夜晚,帅帐之中,一股浓郁的鱼香味弥漫,李靖看着桌上摆的几道小菜和那道鱼汤,却是朝郭孝恪道。“将军每日钓鱼,原来是为打牙祭。”李靖总觉得郭孝恪既是明主。也是知己,说话时也是有种轻松自如的感觉。
“大军补给不易,我这大将军。便只有钓上几尾鱼,每日尝尝鲜了。”郭孝恪亦是笑着道,他这十万大军虽说补给不易,不过如今萨水以西,没有任何高句丽人的军队可以威胁到他的后勤,这补给还是能保证士兵们吃饱,不过吃肉就难以保证了。
李靖接过郭孝恪递过的汤碗。当即品起了这鱼汤,他出身官宦,当然知道若是按世家的失以巨,郭孝恪这番请他吃饭,算得上是粗鄙,不过他却恰恰喜欢这种纯真的粗鄙,而不喜那虚伪的客套。
“果然好汤。”喝了一口,李靖便赞了起来,目光更是落在了郭孝恪身旁一身戎装的木兰身上,他路上便已听闻过这位木兰将军的事迹,心中也是暗道郭孝恪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