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大雨,闪电雷鸣,可是听起来遥遥的远远的,自己坐在窗边,听着这些声响,没有感觉,仿佛离魂了一般,只剩得麻木的**。雨点打在身上,濡湿了脸庞,濡湿了衣衫,却动都不想动。这样的倾盘大雨,恨不得站在雨中,让雨淋湿了自己,雷劈着自己,闪电划过自己……这样的不自爱,只是因为心中怨恨。可是有什么用呢?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只看着自己,对自己笑,纵容着自己……不会回来了,不会了,那些单纯得不真实单纯得几乎白痴的爱恋再也不会回来了。纵然回来了,也是没有原谅的恨。没有了,没有爱了,有的,是无边际的恨。
没有用,真的没有用。眼泪濡湿了眼角,碧盈伸出手去,擦了眼角的泪,又将手伸至窗边,任雨水洗刷掉手上的泪。
天大地大,爱恨无处搁置。整个西苑,没有人,四周静悄悄的,这样大的雨,这样的吵闹,只有她一个人,仿佛是身在坟地里,一切蔓延成死寂。纵然大哭,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对不对。窗外大雨滂沱,红色宫墙被雨雾朦胧化,剩下迷烟一样的红色痕迹,仿似鬼魂。想哭,闭着眼,就有泪流出来,可是,为什么要哭,哭的时候,一个人哭,没有人知道,最为凄凉。
掌心,打开,是自己绣的香囊。微微一捏,香囊内的尖刺隔着香囊刺进肌肤,疼痛,却甘心承受。有的时候,是不得不用身体上的疼痛来减轻内心的疼痛。没有办法,无可奈何。
雨,落了几滴在手上,滩开,干净纯洁的,仿佛也是天地间的泪珠一样。它,是不是也会难过,是不是也会哭?碧盈抬头看着灰暗的天幕,仿佛是人没有表情失了眉目的脸一般。低头,咬着唇,伸手,取了一把剪刀,将那香包剪开。里面除了细小锐利的刺,还有着一张折叠得极为精巧的纸张。
那是一封信。不用多看,那信的内容。已经因为记忆深刻而记了下来。
——碧盈,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和你之间是场错误。这一切只是我的幻觉,我没爱过你,那不是爱情……此后,各自好好生活……
打开的信上,龙飞凤舞的字体在描绘着一个负心汉的台词。若不是爱,那是什么?是以爱之名的欺骗么,那么这个徒有虚名的爱恋到底酝酿出了什么……
是的,这是玉清写来的信,在选秀的前三天收到。如今看着,真是好笑,一边伤害一边请求原谅,一边以强者之势冷酷伤害又一边以弱者之姿软言软语。碧盈撇撇唇角,玉清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选秀入宫了吧。刚刚那陌不相识的表情,是假装得太好,还是本就是薄情得已经记不起来自己。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
碧盈没有将信继续看下去,没有必要看这些没有诚意没有廉耻没有感情的话语。撇清关系后的祝福以及各自安好,都是空话。给人一刀后的关心,连说虚伪都嫌弃。
一扬手,信纸落在了雨中,雨点淋湿了,墨迹晕开,再也什么都看不清。
“我爱你,是那样毫无保留的爱。若你负了我,那便会也是毫无保留的恨。”
铜镜里,恍惚照出的是女子清冷决绝的表情。
此时却听闻雨雾中有极轻微的声音,仿佛是哭声,低低的传了过来。
——一把伞,一个女孩子,一边哭一边走着。粉色的宫服,是最为低贱的那类宫女。她们做的事情最多,得到的俸禄最少,受的欺负也是最多的。而现在,这个最为低贱的哭着的宫女,已经走过了碧盈的窗前。
“哭什么?”碧盈冷冷的问了一句。
“啊……”那宫女没想到西苑里此时还有秀女,被吓了一跳,过了一会才慢慢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答道,“回主子,奴婢没哭。”
“没哭就好。有什么好哭的。”
那宫女以为碧盈还有下文,站着等了一会,见碧盈还是没说话,只好结结巴巴的问道,“主子,我……”
那样子也真是可怜,碧盈忽地想起一句诗来,——“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时百感交集。看到那宫女手上抱着秀女们换洗的衣服,那衣服太多了,雨伞只能夹在脖颈间,根本没办法打好,身上的衣衫大部分都被打湿了。
“嘭!”碧盈忽地把面前的窗关掉了,把那宫女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又不敢走,就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我送你,你去哪里?”然而,下一秒,碧盈已经关上门走了出来,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是那眼神里还是有点温度的。
“我要去浣衣苑……”那宫女小小声的说了。
“那就走吧。”碧盈虽然也不知道那浣衣苑在哪里,却还是走上前去,替那宫女拿了一半的衣服,一手把伞拿过来撑着,又问,“路在哪里?”
自然是不在南如宫里的。
碧盈显然没想到,直到出了南如门,她还没发现已经出了南如宫。等到走了好许,看到了西夙宫的西夙门,才恍然问着,“莫非,已经出了南如宫?”
那宫女回了她一个茫然的眼神,仿佛奇怪碧盈为什么这样问,碧盈也觉得自己问的的是废话,便一直默默的走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