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还寒,是这春的天气。
碧盈在绿芍宫里静静的养了好些日子,身体才稍稍好些了,脸色看来也不再是那般像死人似的苍白,略略多了些血色了。而这日,碧盈本是拿着本书闷闷的看着,谁料看了一半竟然就走了神,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等得觉得垂头垂得脖颈酸疼的时候,碧盈这才慢慢回了神看了看窗外,只见浮云沉沉,阳光漠漠,一副阴冷的样子,碧盈只觉得这样的天气到了晚上怕是就会凉起来了。而这念头刚一动,碧盈猛地就咳起嗽来,而且咳嗽之势只大不小。一旁候着的华音赶忙递了一杯茶水过来,但碧盈哪里喝得下去,华音赶紧伸出手来给碧盈拍着背顺了好久,那咳嗽才渐渐止住了。而碧盈只喝了小半口,又闭了眼缓了半天的气后,便站起来,让华音去拿披风,说是要出宫去走走。
碧盈脚步迈得又小又缓,只不过走了半会儿,便没有多余气力再走了,于是坐在偏僻小径旁的小亭中。远处宫殿冷冷矗立着,宫道上宫廊中自然是有宫人来去,但是影子淡淡,似有似无,声音悄悄,有还似无。碧盈只觉得太安静了,虽然眼见百花盛开枝头抽芽,虽然眼见人来人去忙这忙那,但是碧盈只觉得这些都安静仿佛是虚无一般,虚无得似空荡荡的。于是一切都也成了空荡荡的了,空荡荡的天地、空荡荡的宫殿、空荡荡地人生……空荡荡地什么都不可以留下,什么都不能万古不变。因为有生老病死所以轮回不断所以会沧海桑田所以一切似镜花水月终四大皆空。可是,可是呵。这红尘万千,为什么不能让人静世安好呢?远处,红色宫墙黯淡着,碧盈只觉得记忆中的那片红色又浮现在眼前,接着便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夜来,想起那半张床单都被刺目的红色血液浸透的那夜,碧盈只觉一瞬间所有的气力都流失掉,而心中疼痛,声音嘶哑得难以将这疼痛告诉给他人听。就算能告诉给他人,但是怎么说得出口,这样一想便痛的事情怎么还敢去触碰去描述,而且又有谁愿意真心地倾听呢?碧盈皱起了眉,拳头半无力的握着放在心口,她想感受下疼痛时候的心跳,但是过了好久却只是默默的将拳头放了下来。华音担忧地看着,看着碧盈瘦弱凄凉的身影,没有任何安慰地话能说出口,毕竟没用的安慰更像是种刺激,提醒着心中有伤痛的人他身上的那道伤口。
然而,碧盈却慢慢的将脸转过来了,她的眼睛里似乎还略有些湿润,但是仅仅是湿润而已。因为碧盈心头上地有太多的伤口了,旧伤未愈新伤又生,于是失去痊愈地能力,于是疼痛终于麻木终于没有感觉了,如今剩下的是不过是半脸地皱眉的微笑,仿佛是在嘲笑。麻木了没感觉了,碧盈知道那夜失去地不仅仅是身子里的血、身子里的肉,还有那新生的未来得及感受的爱和生命。失去了,有的东西一旦失去,便再也无法弥补回来。那个小孩子,碧盈知道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个小孩子一起离开了自己。而且,若是没了心,就再不会还有什么爱了,没有爱了,就只剩下恨,只有恨了。怪不得说,这世间上,爱,都是转瞬即逝的,唯有恨,绵延不绝。
慢慢的,碧盈站了起来,因为她看见对面的苑门走出来了一个人,人影窈窕却是看着有些鬼鬼樂樂的往一旁小径上走去了。那是一个紫色的熟悉的人影,而且碧盈还看清楚了那个苑门上的写着的字,是那三个字,——“雾领苑”。
碧盈看着那紫色的人影渐渐远了,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叫了华音一声,然后自己先寻着那人影而去了。
南如宫中小径极多,到了雾领苑这边宫人极少,所以一路走来碧盈也没见到半个别的宫人。但走了一会儿,便见小径已经走到尽头,前面的宫道冷冷的清净着。而那个紫色的人影淡淡的停了下来,未再继续往前走。碧盈站在苑墙角,侧着头看着,也没继续跟着。
然而没等多久,就见一个宫人走过来,似乎和那个紫色衣裙的人几句话,接着便各自走开了。因为隔得较远碧盈根本听不见她们在说些什么,也知道那个过来的宫人是谁。但此时她们分开了,碧盈不由得担心起来,万一这紫色衣裙的人往回走了自往哪边躲才好。这一想,碧盈不禁生起自己的气来,自己又不是做坏事,不过是奇怪而已,做什么要躲起来,而且
见到面,做过亏心事的人才该躲起来才是,为何是自了半天,碧盈见宫墙那边安静得很,一点动静都没有,伸头一看,那小径尽头早就没有人了。
碧盈皱起眉来,不死心的继续看,目光一远,就看见了那湖岸边上正缓缓离去的舟船,那船头,站着的是那紫色衣裙的人儿。
—绝不会错地。那个人肯定是当日地绮妃今日地绮嫔。因为这个名字这个人碧盈是给记到了心底地。只是。今日她会和谁荡舟去。这样阴冷地天气。怎么会有人有闲情雅趣去荡舟呢。碧盈。目光冷冷地沉下来。嘴角边一丝冷笑慢慢地漾起来了。
“华音。我们这回去拜访各位娘娘吧。”碧盈回了头。对着身后地华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