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室，望着眼前川梭不息的车流，行色匆匆的人群，她有一瞬的失神。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而他，就是那个人吗？
在他的眼里，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她要做他心中的理想对象，还是继续忠于自己！又或者，自己就是他的理想对象？记得历史老师，就是给她三言两语吓跑了……她很想坦露一下，看俞建平能扛到什么程度？之前两次见面，均事发突然。平时通电话风花雪月居多。就像好不容易碰见一件心仪的衣服，总得试一试，才知道是量体而裁还是衣不称心？
下车后，俞建平与她十指紧扣，悠然自得步入海王明典，如此这般公然牵手，姚芳汝还是第一次。
“我们上二楼，视线好点。”
“嗯。”她含笑点头。
经过二楼转角的留言板，两人相视一笑。贴着的留纸条不多，逐一看去都是邀约吃喝玩乐的。“都没什么意思，走吧。”俞建平牵着她往上走。
两人找了一个靠着落地大窗的角落位置。双双落坐在秋千藤椅上，姚芳汝将菜单递过去，“想吃什么尽管点，别客气。”
“哈哈，我是真有点饿了。”他笑着接过菜单，简单翻了一下，递给姚芳汝，“你看爱吃什么？”
她眨眨眼睛，“你挑好了？”
“嗯，差不多。”
“那我随你就行。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快下单吧！”
俞建平莞尔一笑，向服务生招招手，“爱吃酸甜口味吗？”
“可以的。”
“想吃点什么？先生。我们的铁板黑椒牛排很不错的。”
“一份t骨牛排套餐，一份柠檬吊烧鸡排套餐，金枪鱼沙拉，提拉米苏各一份。餐前上矿泉水，之后上红酒。”
“红酒要哪一种？”
俞建平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套餐配的就行。”
很快，菜逐一上齐了，进入杯觥交错的状态。因为有心事，姚芳汝吃得比较慢，相比之下俞建平刀叉齐舞，节奏欢快。
“嗯？不合你口味？”
“不是。我昨晚睡得太晚了……”
“干嘛啦？”
“陪林沐坤去西部，碰到小强哥他们。小余对她撒酒疯，幸好王晖及时赶到……”
“哗，还惊险的……你没事就好。”
姚芳汝用叉子慢慢卷起意粉，“我们也没想到小余会这样……”
他手握刀叉，微微一笑，“其实不难理解，他这叫老羞成怒。”
“哼，怒林沐坤嫌贫爱富？是又怎么样？她有权选个有钱人！”
俞建平放下刀叉，凤目坦然，静静地说：“对，她有权选择。”他端起酒杯，缓缓地转动，“因为自己是被嫌的那个。如果小余是被爱的那个，估计他会认为林沐坤是正确的选择。”
“对呀！”姚芳汝双目闪烁，拿起红酒与他轻轻一碰。浅浅抿了一口，幽幽地说：“其实林沐坤并不是只看钱。如果是这样，她就不会喜欢王晖。”
“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呀！”他忍不住附掌轻笑。
姚芳汝左手托腮，“不知他俩会不会上演一出现实版的《天若有情》？”
“哈哈，我也很想知道。”
“哎，不过即使在一起了，现实也不会像：从此公主和王子幸福地在一起……”
俞建平长眉轻扬，瞧着她笑道：“嗯，你说。”
姚芳汝沉吟一下，抬目凝望着他。“亦舒的小说经常提到一句话：我们爱是一个人，与之结婚的又是另一个人。”
“嗯，恋爱与婚姻的确是两回事。”他放下酒杯，缓缓地点了点头，“结婚就像是找一个合作伙伴，但如果将婚姻当成一桩生意来谈，又很没意思……”
“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俞建平漆眸一亮，徐徐地注视着她。
姚芳汝端着酒杯，垂目瞧着微微荡漾的琥红酒液，幽幽地说：“婚姻虽然是两个人的事，但于男女而言，到底不同。”
“嗯。”他轻轻应着，目光如水。
姚芳汝瞥了他一眼，轻轻地摇曳着藤椅秋千，继续自语似说着：“因为婚姻对于男人来说，就是从一道家门走向更广阔世界，但对于女人，是从广阔的天地走进一条死胡同……男人结婚后，有人给自己料理家务，给自己生孩子，照顾老少……大后方稳好自然飞得更高更远！但女人就不一样。因为要生育，要承担更多照顾孩子，工作和事业都免不了断层或直接相夫教子，以致于在经济独立上明显处于劣势……经济无法独立，只能依附男人……即使经济独立了，情感也远远无法独立，需要以男性对女性的准绳为参照……又怎么拥有独立完整的自我？”
俞建平明滟的凤目，渐渐浮现一层淡淡的忧伤。他轻轻地叹了一声，“女孩没嫁人前都是珍珠，嫁人后都成了死鱼眼……”
姚芳汝心中颤动，怔怔看他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甜甜的涩涩的，她不禁眯起双眼，“像罗素所言，婚姻只不过是为了让孩子合法化。毕竟下一代的问题是社会稳健的关键。”
心中的思绪随着摇曳的秋千，一波波荡漾开来，不可抑止！而眼前的他，目光炯炯，嘴角含笑，让她决定继续说下去。
她在女校刨的《婚姻的革命》《梦的解析》《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第二性》……一直没有机会在男性面前侃侃而谈。不是她有所顾忌，唯实没有像点儿模样的听众。随着这些思想的河流在内心不断冲击，她渐渐有种难以言传的孤独。似乎挑高地走在芸芸众生的人潮中，茫然四顾却无一人。
今晚，就让她说个痛快吧！哪怕明天俞建平将彻底消失，她也要试着先敞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