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提到当前焦点问题,李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不想把话题谈得过于深入,而沈溪却好似没有什么需要隐晦的,道:“这么说吧,现在这案子已搁置,估摸再过几日,陛下就会下令放人。等事情揭过,我便到吏部报到,现在吏部和兵部似乎不需要我这样一个闲人去添乱。”
李笑道:“你这算闲人?哈哈!”
沈溪大概明白李所说,他在朝中已属于什么事都可以管的另类存在,现在连礼部都在他节制下,主导迎接番邦使节之事,旁人可以说自己在朝中混日子,沈溪却无法这么说,再下一步,很可能沈溪还要多背几个职位,有了兼职两部的先例,为何不能领三部?
沈溪道:“不问事,也就是闲人,现在吏部和兵部就算有事也不会来问我,几位侍郎都是老臣,他们做事得体,我这个尚书只拥有拍板的权力,其他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否则我真要累死。”
……
……
沈溪不说上疏救人之事,李也不挂口不提,一通闲话下来,李起身离开。
连沈溪都不得不佩服李这种“中庸之道”,总归在众人瞩目下来了一趟,但其实什么都没提,甚至在他稍微涉及时李还刻意回避,分明就是不想惹事,但又不想让人说他什么事都没做。
沈溪心里不由带着几分无奈:“身为七卿之一,做事很可能会出错,不做事又会被舆论绑架,最后结果只能跟李这样,来说事也只走个过场。”
或许在一些人看来,李这种行为属于打酱油混日子,但沈溪却能理解李的心态。
虽然李可以提出来,但谁都知道意义不大,若沈溪诚心要解决问题,便不会在家里躲避不出,而李身为工部尚书,在文官集团两大魁首,也就是沈溪和谢迁的夹缝中求存,他跟沈溪的关系摆在那儿,使得谢迁对他无法做到完全信任,如此一来李也就学聪明了,不去硬碰硬。
最后沈溪摇头说道:“李才是真正不管事的闲散之人。”
沈溪没有送李出府门,刚到前院李坚持让他回去,毕竟现在沈溪还称病在家休养,若公开露面对其名声不利,无论朝中是否知道沈溪休沐是怎么回事,对朝廷和百姓总该有个交待。
李去后,沈溪没着急回书房,不多时朱鸿进来禀告:“老爷,查过了,外面的确有不少人盯着。让人看过后门和家中几个侧门,也都有眼线,甚至附近几个街口都有可疑人士出没……”
沈溪笑了笑:“倒也在情理之中,我这府宅,竟成了朝中最受瞩目之所,派几个人,把这些盯梢的人赶走,顺带警告一下,如果再出现于我沈府外,别怪我找顺天府的人来,将他们抓进大牢治罪!”
“老爷,怕是顺天府不会管这种事。”朱鸿道。
沈溪淡淡一笑:“以前是不会管,但若我亲自去顺天府呢?”
朱鸿一怔,立即意识到沈溪现在跟那些眼线对上了,轻松地道:“不用老爷出面,小的就能把问题解决……这些人阴魂不散,把沈府当作什么地方了?”
沈溪提醒道:“就算赶人,也别用暴力,总归让他们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就没脸留下来,还要提防那些来往的行人,他们中肯定有各方势力派来的眼线,总归把样子做足,我就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我做什么不需要有人在旁盯着,谁来惹我,纯属自取其辱。”
……
……
朱鸿带人出门赶人后,京师各方派来盯梢之人基本被一网打尽。
虽然这些人中有官差,但相比于沈溪的身份和地位,这些人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敢在沈府门前闹事,被警告后便赶紧离开,生怕沈家人会向顺天府告发,亦或者动用一些特殊手段来驱赶。
此时豹房一处院子角落,小拧子正在跟张永会面。
“……沈大人可真会兴风作浪,现在莫说朝廷,就算民间也都议论纷纷,他的名声可是下降了不少,很多人同情那些下狱的官员。”张永面带担心道。
小拧子嗤之以鼻:“沈大人的想法,能被你知晓?或许沈大人就是想当这个恶人呢?”
张永一摆手:“拧公公你可真会言笑,就算沈大人再有本事,也不想让百姓唾弃他,损失名望吧?”
小拧子冷声道:“换了咱家也会这么做,先让世人唾骂,再出面营救那些下狱官员,以显示高风亮节。”
“有这个可能吗?”
张永疑惑地问道,“怎么看,沈大人都没有出面的意思,而且谢阁老等人也在活动,大概不用两天,人便出来了。”
小拧子道:“那可就未必了……若是陛下再下旨,要好好审问这些人是谁在幕后指使呢?风声一紧,官场就会紧张起来,风声鹤唳……那时候才是沈大人出手的良机!”
“你……拧公公为何如此说?”张永惊讶地道。
小拧子摇头道:“现在可不是你跟咱家说了算的时候,你别忘了,现在多出来个张苑,张苑回朝后先找的是沈大人,您说沈大人有什么计划,会不会第一时间去跟他说?”
“这……”
张永迟疑起来。
小拧子再道:“而且陛下一定会给沈大人这个面子,让沈大人出来当好人,陛下会想方设法成全沈大人。所以……最终能解开这局的,只有沈大人。”
小拧子这番话让张永刮目相看。
他没料到小拧子能做出如此一番论述,仿佛已将所有问题看得清楚透彻,如同一个智者般可畏。
张永心想:“小拧子背后有高人指点,难道是臧贤?这次张苑回来重掌司礼监,最怕的应该就是臧贤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张苑肯定会对以往背叛他的人加以报复,臧贤现在只能拼命为小拧子出谋划策。”
“倒希望如此。”张永道,“现在谁都不愿那张苑得势,拧公公,关于司礼监秉笔这件事……”
不由的,张永又提到职位问题。
因为张永回朝后一直没有被朱厚照委以具体职司,使得他不得不多往小拧子这边走,试着打探风声。
小拧子问道:“怎么,张公公你想跟张苑打下手?让张苑有借口对付你?”
张永道:“难道咱家不进司礼监,他就不对付了么?拧公公,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就算花一些银子疏通,也最好能进司礼监……”
小拧子没好气地道:“现在戴义和高凤还在秉笔太监的位置上好端端待着,想将二人拉下马来,必须要有陛下御旨,陛下不发话,你让咱家怎么活动?沈大人那边也不跟陛下通气,只是让咱家帮你说话……哼哼,还是省省吧。”
张永有些着急道:“但一直这么吊着,实在是……”
小拧子道:“看看回头将你安排回御马监任职……不过,现在东厂已不归御马监管理,陛下已令戴义戴公公提督东厂,如此一来戴公公手里也有大权……你张永就不怕?”
张永黑着脸,不再说什么。
“至于腾骧等四卫勇士旗军,现在依然在御马监统领下,提督京营及坐营、监枪之责也在御马监,但将来怎样可说不一定。”小拧子道,“两位国舅于朝中只手遮天,在京营想做点儿事也难……”
张永道:“鄙人可以再给拧公公送上一份厚礼。”
“免了吧,现在能说的上话的,只有沈大人,连张苑都要靠边站……或者,你去贿赂一下江彬,都比咱家说话管用。”小拧子冷声道。
张永叹道:“这不别的渠道都不行,只能走拧公公您这条路么?沈大人现在分身不暇,拧公公您这会儿不趁机在陛下面前有所表现,难道任由那张苑折腾?给陛下的下一笔银子,只有拧公公您来出,才能体现出拧公公的本事。”
小拧子不说话,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张永道:“给陛下的孝敬,咱家或许可以帮忙疏通一二。”
小拧子不屑地道:“张苑一出手就是十万两,你再疏通能给多少?两万两?若能疏通得来,也不至于被张苑抢走司礼监掌印之位,省省吧!咱家会帮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不过那银子……”
张永马上道:“两千两银子,随后就送到拧公公您的宅邸。”
“才两千两……”
小拧子对于这数字显然不太满意。
张永一咬牙:“这两千便当是订金,若事成,怎么也会给五千两,单独孝敬拧公公您。”
“那就一言为定。”小拧子盯着张永道。
“一言为定。”张永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