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步,滑溜溜的肉团堆在她的脚下。
第四步,苍白的骨头妄图绊住她的脚。
第五步,鬼脸嚎哭着试图掩盖她的歌。
这些东西伤害不了她,她的灵魂本就强大,这种异象只要不信就没有危险,也无法阻止她前进。
第六步,男孩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的眼珠抖了一下,看了过来,没等卢凝月欣喜,黑炎自山巅呼啸而来,夹杂着鬼脸幸灾乐祸的狂啸。
第七步,卢凝月依着惯性走出这一步,全身的力气都没了,死者的残渣混合成的黑烟灌进口鼻中,歌声也被强行截断。
烧灼感和无力感从内至外侵袭着她,她张了张嘴,似乎烧起来了的喉咙发出两个破碎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哪还有什么歌声?
“这不算什么!”卢凝月忍受着炙烤和力气不断散失的煎熬,默默为自己鼓劲,她感受的到,对方的意识处于极度悲痛的混沌状态,这只是他的自我保护反应,并非是针对她的。
那么,就有接近的可能。
卢凝月索性闭上嘴,身体难受地无法开口,那就用灵魂去唱,这正是她最擅长的,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特别而感到欣喜,不然她哪可能坚持站在这里想要为他唱歌。
又是一阵风吹起,连黑炎都开始摇曳。
异象本来就是人精神世界的投影,也是对方灵魂的一部分,那么只要能慢慢平息这片异象,那么就可以传达到了吧。
柔静的风吹淡了这个世界的浑浊,吹开了挡在男孩身前的血雾,让两人之间畅通无阻。
离着还是有点远,她仅仅走了七步的距离,但是之前他都听见了,那现在一定也是听得见的。
风更强,歌声更加静美,但是忽然间,就像树枝忽然折断般突然,血意从山巅直砸下来,模糊了卢凝月的双眼,连她的灵魂都开始染红。
各种可怖的临死场景混乱地挤了进来,她的灵魂和身体被巨大的痛苦侵袭,在她的感知中,一个恐怖的血人站在血雨里用各种手段杀死她,撕开她的身体,拧下她的头,让她的内脏爆裂,手指扎破骨头把她吞噬,惊人的杀气刺激着她并不够坚强的灵魂,让她的身体颤抖。
卢凝月努力站住,眼泪却流了下来,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心伤,她看见了,男孩双目中点燃的火在警告她,拒绝她。
她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所以没有任何动作,意识却不断在清醒与死亡中徘徊,如果这样下去,她会真的死去。
她可以回头,可以后退。
但是退回去,见到的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是不一样的。
他,也许跟我一样。
只是受过更多的伤。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更温柔了,血意的重压还在身上,但是只要灵魂不碎,她就可以继续传达自己的心声。
她努力弯起嘴角,笑着看着山巅的男孩,表明自己的决心。
她在用命仅仅赌这一次接近的机会。
歌声已经临近结束,血意仍旧压在她身上,给予她巨大的痛苦。卢凝月内心叹了一声,却是平静下来,她要坚持到底,至于之后是死是活全看天命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连转身离去都不可能做到。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是个意外,但是她的命不就是他救下的吗?那么她现在能为她做的就是为他唱完这首歌,就算死,也要传达到。
意识似乎恍惚了一下,卢凝月发现自己站在了男孩的面前——她来到了山巅。
仔细想想,之前铁尾狼王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那么男孩掉下来的时候又会有多远呢?
本来就很近,哪有山那么远。
她看着他,他回看她。
他不说话,收回了血意。
她不说话,灵魂继续唱歌。
“在我身边,难保哪天就像这头狼一样被我弄得尸骨无存,你真要待在我身边?”男孩终于是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沉稳很好听,也很虚弱,他的眼睛看着她,眼里倒映的又好像不是她,那是他问出的第二个问题。
“在此且歌,只意侧耳依身过。星河转落,天地为界也难隔。”卢凝月明白他的意思,含笑唱完歌的最后一段,昏了过去。
男孩伸手抱住女孩倒下的身体,看着她苍白而宁静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似乎还有些犹豫的意思。
忽然,他的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一瓣似有似无的桃花从远处飘来,落在女孩的头发上。
男孩眼神一凛,左手急速探出,试图捻起那片花瓣,但在触碰的前一刻花瓣就消失无踪,他的手指僵在了女孩发前,过了一会儿,还是将手放在她头上,轻轻地抚过她的发丝,让发尖挠过自己的手心,垂落。
男孩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对谁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