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众人神色有些精彩。
李亮张来相倒还好些,面露上班综合症的无聊,那位省文物厅下来的副主任咧嘴轻笑,给孙青儿安排了协助夜执阳搜集地宫石雕线索的活计。
不知有意无意,张之路这话偏是当着夜执阳的面开口。
“夜老师放心,工作期间,青儿绝不会打扰到你的。”
孙青儿站在夜执阳面前,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敛不起来,举手发誓的模样令众人啼笑皆非,就连夜执阳也不好再拒绝。
再看林丹生和李林堂,夜执阳进办公室前,他们已经从张来相这里打探了不少消息,别的倒好,就是夜执阳接受孙青儿邀请一事令他们如鲠在喉,可一想他们的侄女再过一周就可以到局里实习,也算聊以安慰。
平静的莫过于装束举止优雅的李黛了,这个女人与众人打过招呼后,竟莫名多瞧了钱不庭几眼。
钱不庭眼观鼻,鼻观心,有些心虚。
……
材料室办公桌边、夜执阳伏案整理着笔记,这段时间,他亦有几条线索拿捏不准。
其一是棺台上四座石兽口衔碑文: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世间公理、自在人心。
口衔牌文,泱泱函夏出土的文物都不足一手指数,冀省曾处出土一对半个人身大小的大理石狮,狮口石球雕有‘但求龙至,梦待凤还’八字,那是大宋一位富贵人家子女夭折,商贾冒大不韪私自找人雕刻,希望上天再赐予他一对儿女。
齐省出土过一张两米长、一米宽的石匾,石匾中有一只虎兽,虎口大张,口牌中雕有‘镇族千业’四字,那是大明初期,齐省南宫家族一位德高望重的族长离世,后辈希望这位族长英灵能够庇佑家族千秋万世。
简言之、兽口衔牌且牌中有文,大都是期盼祈愿之类,以此来说,地宫石兽这十六字是希望天地公理,是由人心说了算,也不是当时的严苛律法。
这种说法有些大胆,毕竟朝堂之上可不喜欢听到一千个人有一千种声音,而石兽与牌文又暗藏在地宫,不见天日,恰恰说明建造地宫的人的思想,与朝堂的统一之治相悖,奈何实力不济,只能先出此下策。
可问题是…九百年前的榆市,除了西夏与大金的先后统治,其余时间多是流民叛乱,甚至古阁已经告诉他,地宫涉及九王之乱的历史。
既以为王,再整兽口衔牌这一出,是不是有些多余?
其二、介于李亮与李黛目前主抓的方向,之前他搜集的好几位榆市石雕大师,目前范围已经缩小到三人。
第一位是绥州民间石雕匠刘大千,《绥州文化录》中记载,这位石雕达人出生年月约在1080年,绥州雕了十多年手艺后去榆市想讨个富贵生活,此后卒于不详。
夜执阳曾找过这位石雕匠遗留后世的作品照片,要说手艺,雕刻流线,镂空细活自是比不得御用石匠白甲,能留在文化录中,全凭产量大。
夜执阳之所以会保留此人,纯是因为刘大千前往榆市的时间与流民混乱时代吻合。
第二位是榆市当地石匠奉关,此人一生石雕作品颇多,榆市博物馆目前还有其雕刻的白羊细雕,而除了此人的石雕作品类型与地宫石雕有些相似外,这家伙在榆市混乱时代,还是好几个大家族都极为重用的雕刻匠,甚至《榆市千年人物》中还详细记录了奉关的离世时间。
一个是经历了混乱时代且安然无恙的石雕匠,一处是那个时代建造的庞大地宫,其中联系暂且不明,却也不能就此放弃。
最后一位是陇省随商石匠陈志宝,所谓随商石匠,是指陇省运往外地的石料队伍中,为了向买家展示石料成品,石料商会专门雇佣跟队的石雕匠。
夜执阳之所以猜测此人,除了地宫大理石源自陇省,还因为陈志宝给后世遗留了一套完整的六子石雕,石雕所显六个孩童各异,有的卧床酣睡,有的田间嬉耍,这种风格与地宫二十八处小龛中的生活百科大全极为相像。
遗憾的是,目前并无史料记载此人与榆市流民混乱时代有必然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