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卿觉到有些痒,就睁开了眼睛。
凤槿萱的毛笔就僵住了。
他睡得有些迷糊了,声音暖暖的,看着凤槿萱,迷蒙一笑。
“你要干嘛?”有些发懵的口气。
凤槿萱道:“真是无趣,还没有画上,你就醒了。”
“那我闭上眼睛,随着你的意思画?”白如卿道。
“不好玩。”凤槿萱道,“这种事情,就是要偷着画才有意思。”
白如卿摇头笑:“头疼,有水么?”
凤槿萱给他倒了杯凉茶。
“我原以为会有解酒汤的。”
“得寸进尺……”凤槿萱轻声。
她忙了一下午,每个家里人都见了一遍,哪里还有工夫给他熬醒酒汤。
“哎……”白如卿噙笑,喝了口凉茶。
“你要是喜欢,就找回给你熬醒酒汤的人去,不要找我,我懒散又笨,想不到那些去。”凤槿萱口气不大好,“如卿,想到我要照料你以后的日常起居,我就觉得我会做不好。”
“哪里真要那些伺候了,乡野里的农家夫妇,也不见的那妇人还要伺候相公的,我不过随口一提,你还真往心里去了。”白如卿站起身,将凤槿萱抱入怀中,“应该是我照顾你的。”
凤槿萱心里感动的紧。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珍珠故意咳嗽的声音:“姑爷、姑奶奶,凤老爷回府了,白相爷也过来了,已经摆下宴席了。”
“知道了。”凤槿萱道。
白如卿疑惑道:“我爹?他来做什么?哪里有回门的时候带着爹一起回门的……”
凤槿萱失笑道:“那是你爹,怎么他来你还不高兴了。”
白如卿摇头:“八成是出了什么事了。”
说罢,已经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摆,打开屋门走了出去,凤槿萱对于朝堂大事并不知晓多少,听到他这般说,也是神色一凛,跟了上去。
府里已经重开了筵席,天色傍晚,琉璃灯挂在院落中,一片银光雪亮。
夫人正心不在焉地和二姨娘说着话,四娘子用手指指着二姨娘笑着和五娘子说着什么,二娘子面含讥讽,磕着瓜子,一个人落落寡欢地坐着,元娘子还没到。
不远处,男宾桌上,凤国公和白相国说着话,凤清珏作陪,白棋一脸战战兢兢跟着。
不过也是闲话家常罢了。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先去和你姐姐们说话。”白如卿道。
“不要和那么多酒了。”凤槿萱轻声叮嘱。
凤槿萱才坐下来,二娘子跟没看见她似的,将后脑勺对着她。
凤槿萱也不理会,匆匆吃喝了,就在父亲母亲的送别下,走出了凤国公府。
白相爷道:“槿萱,你到我书房来一趟。”
凤槿萱心中一坠,看了看白如卿。
白如卿对她点了点头,凤槿萱方才放下心来,跟着白相国去了他的书房。
白相国的书房周围有不少人,不过都隐匿在暗处,凤槿萱以前跳房梁回家的时候路过过,都是绕着走的,当时还想着到底是谁家,请得动这么多高手。
进了白相国的书房,白庭之直接道:“上次毒酒之事,已经查明了,是皇后那边的人动的手。”
“多谢父亲。”
“你不应该谢我,是你自己命大。”白庭之摇摇头,坐了下来,“如卿这些时日,到底把你送到哪里去养病了?”
凤槿萱犹豫着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如卿的事情,我一向不怎么过问。如今你既然已经嫁给他作妻子了,不管你暗中和谁有往来,都要记住,你的夫君是如卿。我也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只要你真心实意对待我儿,我不会亏待于你。”
“父亲是在怀疑我么?父亲说的,槿萱都懂。”
“你如果懂,就不要再与北静王府、英亲王府有任何往来。”白庭之厌恶道。
白庭之自从知晓凤槿萱之事后,便暗中派人调查凤槿萱,凤棋暗中做下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
凤槿萱心中一阵阵发寒,眸中亦有些许痛苦之色。
被讥讽、被嫌恶,都不过如此了吧?
“是。”凤槿萱道。
“我不需要你为白家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够老实本分,和如卿做一辈子富贵闲人。”白庭之叹息道,“我也不想难为你这么一个小辈。”
“槿萱都懂。”凤槿萱点头又一次道。
“早些下去吧,如卿已经在外边转了好几圈了,我……从小都太惯着他了。”白庭之道。
“槿萱告退。”
凤槿萱走出屋门,果然见到月下一个焦灼等待她的身形,她紧了紧披风,快步走过去。
白如卿提着一盏莲花琉璃灯,穿着锦缎披风,越发趁着如月下仙人一般清姿脱俗。
“说什么不要紧,其实心里还是着急的吧。”凤槿萱伸出手指勾了下他的鼻子,眼神一黯,慕容血嫣身世复杂,又带了一个千面佛,和白庭之多有交集,他怎么会不担心呢?
“他是我父亲,再怎么对你不满,我喜欢你,他就不会为难你。”白如卿了然道。
“逞强,那你在这里等着做什么?信你才有鬼。”
“我怕你冷着,白天不觉得,晚上的风越来越凉了。府里下人又少,万一伺候你不周到了怎么办?”
“不是有傻大姐么?你让傻大姐来接我就好了。”
“你非要这样不解风情么?”
“风情是什么能吃么?”
“……等等,傻大姐是谁?”白如卿好笑道,“那丫头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傻大姐么?”
“我说的是真的,蠢成那样,要是放在凤府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白如卿眼里的笑意好像银河水光一般清亮自在:“凤府又那么可怕?”
“是啊……很可怕。”凤槿萱悠悠道,“不过我一直活得好好的,我可是凤府最可怕那个,把我娶回家,就等于娶了凤府老妖婆,你怕不?”
白如卿一只手将凤槿萱的腰挽住,把她的脸塞到怀里:“哦,我怕,我真的怕死了。”
凤槿萱跺脚:“别闹,被人看见多不好。”
二人踩着夜色,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么?”
白如卿笑了起来:“记得……怎么会忘了。”
“那时候你到底怎么想的,不晓得把名字故意写错么,都是因为你,我们才差点死在了山贼的手里。”
白如卿淡淡道:“哦,其实我不觉得那山贼能真的伤得了我们,我觉得你挺有趣的,就多玩了会儿。我正想出手的时候,你已经……”回想起来那血腥的一幕,白如卿一时无语。
“那阿姊呢?在琼花林里,你又是怎么想我的?”
白如卿费神想了想:“我说实话你不要打我。”
“无非就是觉得我是偷窥狂罢了。”
“我觉得你好像不是真实存在的女孩儿,倒像是一个山野里的精怪,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白如卿道,“后来见你真的是凤家的小姐,我还觉得挺失望的来着。”
凤槿萱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看上去不像是正常人家的女孩儿?”
凤槿萱步步紧逼:“啊,我知道了,你忽然对我冷漠,是因为看到我去了官府,然后要回家,就觉得我是寻常女孩子了?”
“嗯。”白如卿想不明白哪里惹恼她了,“不过你后来做出来让我更为惊奇的事儿,所以我就对你更好奇了。”
“好奇?”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嗯,你翻墙跑过来找我求救,还掉在了水里,整个人跟一只落汤鸡似的……”白如卿提起来还觉得好笑。
凤槿萱觉得血气上涌,“啊”的一声,羞得用手捂住了脸。
“白如卿,你够了!”凤槿萱尖声叫着,可是白如卿却笑得更开心了。
“后来我就想着,既然你都可以翻过墙来找我,我自然也是可以翻过墙去寻你的,没想到还惹了麻烦,不过还好。”自然还好,那个觊觎凤槿萱的叫什么夜明的?被狠狠摆了一道。
“你……你当时竟然是这么想的么?”凤槿萱捂着脸,觉得羞的不要不要的,“你不是一直喜怒不形于色,谦谦公子美如玉么?你怎么能那么……那么想我呢!”
谦谦公子美如玉,虽然不至于亲手让他吃不消,但是看看笑话没有人不允许。
白如卿依然是那样清净温暖的笑着,在凤槿萱眼里,他却是腹黑到了极致,讨人厌到了极致了!
“不许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