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
凄厉的狼嚎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在深夜中甚是瘆人。
胆大的杨高冲手心啐了口唾沫,“有狼怕个甚,咱们这么多人,还怕那几头狼?”
只他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狼嚎。
紧接着,方圆两、三里内,四面八方,一声接一声,悠长平顺,彼此起伏。
众人面色皆变。
“这群狼崽子在召集同伴!还真他娘的数量不少!”
杨高说着连忙撒丫子往后跑,招呼其他人,“快!快走!”
方瑶已经被樊辰一把捞上了马车,后者缰绳一甩,喝道:“驾!”
两匹战马蹄子一甩,快速奔跑起来。
后面的众人再也顾不上雪地里的莫名头骨,纷纷跳上马车,沿着前面四轮马车跑出来的道儿,紧跟而上。
樊辰的马车打头阵,杨高和四个李氏垫尾。
黑暗中,狼声愈来愈密,也愈来愈近,仿佛笼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大圈,将他们围在其中。
除了赶车的,其他人都拿着长刀和箭弩,蹲在车门处紧盯着两旁和前方,警惕有狼从侧边扑过来。
方瑶握着鱼叉的手心都浸出了汗。
四周的狼嚎不断,似乎一直紧紧跟着他们。
她半蹲着身子探头张望,可视野之中除了雪,还是雪。
差不多半个钟后,狼声才逐渐消失。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前面,有村子。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方瑶戴着面具,看得一清二楚,原本平坦的积雪上,多了几条深深的沟壑。
这沟壑从打斗的坑洼处就有,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村庄。
随着马车靠近村子,离得还有一里地远,村中的狗就开始狂吠,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听数量,似乎也不少。
方瑶侧头看向樊辰,用眼神询问他:进村吗?
樊辰干脆缰绳一甩,径直将马车朝村子那处,驶了过去。
后面的马车也紧跟而上。
还没进村,整个村子里的狗全部都被招出来了。
“谁啊!大半夜的进村吵得人不清净……”
村口,已经有人推开院门,披着羊皮袄子,没好气地嚷嚷。
待看清楚是好几辆马车后,那边儿声音顿了顿,随即又扬得更高,“你们是谁啊?打哪儿来的?大半夜的到咱们村里来做甚?”
樊辰跳下车,道:“我们是打京城来的,过来寻我家姑爷,方才路上遇到了狼,想在村里留宿片刻,待天亮了再走。”
又有一老妇人出来,嗓子沙哑地开了口:“狼?这官道上怎会有狼?”
樊辰:“许是别处找不到吃食……”
男人没接话,好一会儿才道:“你们怎的大晚上的赶夜路啊,没住驿站吗?”
“那地方太过腌臜,我家夫人住不惯,若不是实在无奈,也不会来叨扰各位。”
男人和那老妇人互看一眼,前者忙上前,热情谄笑道:“不叨扰不叨扰,只要到时夫人肯给些铜板儿花花……”
不待男人说完,杨高、阿武他们一众汉子便走了过来。
男人愣了愣,不由脱口道:“你们这么多人?”
老妇人脸上也露出惊疑之色。
“我们大老远护送夫人从京城赶来这处,人自然是要多一些的。”樊辰说着掀开帘子,将方瑶扶了出来。
借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火把,男人看清楚方瑶的容貌,瞬间呆了一呆。
方瑶轻轻撩起眼皮,漂亮的凤眸中波光潋滟,看得男人双眼发直。
樊辰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将她挡住,神色微冷道:“放心好了,住宿费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老妇人在背后用力捏了男人一把,后者吃痛,陡然回过神,忙点头哈腰道:“哈,这位小哥说的哪里话,既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谈甚么钱不钱的……”
他说着冲旁边的院子嚷嚷一声:“老三!快点儿,来客人了,把你那最好的几间屋子收拾收拾!”
“来喽来喽,这觉是没法睡了……”
旁边屋子的窗户,很快也亮了起来。
没一会儿,方瑶他们一共二十九个人,分别在村中三户人家里暂住了下来。
跟着男人和老妇进了院子,跟在樊辰身后的方瑶,借着有人挡着,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快速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在外面看着村里不大,可这村里人的生活似乎还算富裕,院子里有好几间土房,还养了七、八条狗。
他们一进去,那些狗恨不得跳着飞扑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樊辰吓得身子一抖,忙大叫了一声。
方瑶的魂儿差点被他叫没了,眼看着那狗快要扑到樊辰身上,男人才忙急吼吼地踢了狗子一脚,喝道:“滚!再叫敲断你的狗腿!”
狗子瞬间夹起了尾巴,两只耳朵贴在脑后,嘴里“呜呜”叫着跑开了。
另外几只狗也急忙后撤,躲在了阴影中。
很快,方瑶被老妇人单独领到一间屋子里,靠窗处有一张土炕床,上面铺着毛褥子,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
“夫人,咱们这儿没多的屋子,就委屈你跟我老婆子将就一下了。”老妇人说着,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被褥,铺在了土炕里面。
方瑶点头道:“多谢大娘。”
她还想再看看樊辰几人住在哪个屋子,老妇人便关上了木门,对着桌上的油灯那么一吹,屋里瞬间一片漆黑。
过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村里重新恢复平寂,狗也不叫了,灯也都熄了。
一间屋子里。
火苗微弱的油灯被纸篓子罩住,显得光晕更是黯淡。
十多个男人聚在屋里,一旁站了几个妇人。
“他奶奶的,矮个儿和瘦子保准又是去驿站里赌了,害得大伙儿都未提前有个准备。”
“这伙人不少,有二三十个,要不让鹰儿去通知梁家村?”
“怕个蛋,这些全是傻蛋,那些个男人还主动要水喝,老子把前些日子弄到手的软骨散全放水里了!”
“老大,你这软骨散用得浪费啊,那玩意儿可贵,我刚出门瞅了,除了那个人高马大的胖子,其他人都不行,特别是那长了小胡子的小白脸儿,更是个软蛋,被黑子吓得差点尿裤子,跳到那小娘子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们发出一串哄笑,被妇人们一瞪,声音随即又小了些。
……
屋外的狗子又叫了起来。
“该死的黑子,怎的又开始鬼嚎起来……”老妇嘴里小声咒骂着,又不甘不愿地起了身。
她站在床前,试探道:“夫人?”
方瑶面朝墙,侧躺在里面,毫无反应。
老妇又轻轻喊了一声,见方瑶依然没有回应,摸起桌上的煤油灯,便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出去了。
门口,有落锁的轻微响动。
等了好一会儿,方瑶才睁开眼睛,掀开被褥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