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此刻心思却在卡尔逊身上,约翰逊是老政客,经验老道,花花肠子肯定少不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可不能冒丝毫着道的风险。卡尔逊是职业军人,有沟通基础不说,更能少花心思想这想那,绕来绕去。
约翰逊和井上刚转出舱门,杨毅立刻向卡尔逊迎上去,主动伸出手,道:“生在最强大的海军真是幸福,让美国海军们遍览世界的美景和美色,难得卡尔逊中校还静得下心来,喜欢钓鱼。我们现在就在中国第一大河上,希望能有机会跟卡尔逊中校一起切磋下调艺,看看这广漠的土地孕育出来的第一大河到底藏了多少奇珍美味。”
在中国第一大河上钓鱼,是个钓鱼人都有这个念头。卡尔逊差点脱口而出“太棒了!”,多年从军经历已转化为素养,素养能很好控制那些随感而发的情感,至少这样的场合。“这当然是不错的想法啦,可作为军人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前是不能有其它想法的。”卡尔逊虽说得是实情,但此刻更像是政客的外交辞令,毕竟此刻他连一张嘴也不是。
走在前面的约翰逊却回了头,“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大家都可以去放松一下了,享受时光。”
……
江边。两个人,一个金发碧眼,一个黄皮黑发,奇怪的组合做着同样奇怪的事情,抛钩入江后就不再关注江面反而扭头争相开口说话,两人不禁呵呵。黄皮黑发让先道:“看来卡尔逊先生也准备了很多话啊,远来是客,你请。”
卡尔逊却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道:“桑尼,不得不承认你这次谈判中表现得很出色,牵走了我们代表团大部分人的节奏。据我们了解,你前不久还是表现非常出色的海军军官,怎么就突然转为外务省随员了。当然了作为纪律部队,惩罚无处不在,这个不是重要的。你还能代表日本出现在谈判场,就说明了你的价值所在。所以,我很愿意跟你就当前战场形势交流一下看法。”
卡尔逊没有停顿,接着道:“目前你们日军进展顺利,你认为你们能占领中国吗?是不是像你们宣称那样三个月解决中国?你们就不担心背后的苏俄出来摘果子吗?”
听到卡尔逊如此单刀直入,杨毅差点没乐出来,心存忌讳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切口,实在没想到卡尔逊在瞌睡的时候就递过来了枕头。杨毅难易抑制轻拍了一下卡尔逊的肩膀,“卡尔逊先生的直接,真是有些让人措手不及啊。不过,我喜欢这样的军人本色。我要不说点,可就没脸再在先生旁边钓鱼了。当然了,仅是你我闲谈,源于你我的投缘,如果太当真,我今日的结果或许就是先生的覆辙。”
卡尔逊哈哈一笑,“规矩是维护秩序,却往往让希望有所突破的人成为受害者。知道为什么美国从最初的流放地才经过短短百余年就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就是因为我们规矩最少。随意说,我倒希望能从你嘴里听到惊世骇俗的看法。”
只有经过比较,才知道人真的是不同,慢慢品味。杨毅缓缓道出了经过反复酝酿的看法,“自占领朝鲜以来,日本史无前例地离自己千百年来的梦想如此贴近,所有的心思都转移到了如何拥有这块富饶的中华大地;拥有了满洲,让千百年来都可望不可及的梦想来到了脚下,全民都激动了。所以……,卡尔逊先生,你完全能想象出来,一边是久病缠身的病者,一边是处心积虑积极准备的强邻。今日的结果符合日军高层的预测,也让整个日本亢奋。很多日本人认为三个月能解决中国问题,千百年来日本的夙愿就在眼前,整合了中国的资源,日本对世界将无所畏惧,甚至……”。杨毅故作激奋的表述着,到这相信不用明说,卡尔逊也能明白日本人的野心了。
卡尔逊有些惊讶有些不屑,也不禁隐隐有些担忧。“哦,想不到你们小小的岛国却也有如此雄心,了不起。可苏俄恐怕不大乐意你们做大。”
“那是当然,可要管邻居这种“闲事”,不仅要实力还要能力,更要看时机。目前看,苏俄有这种实力,可能力尚未达到,时机恐怕更是远未成熟。欧洲列强众多,眼下又是战云密布,苏俄虽有强大的实力,不可能把战略重心转移到远东来,更何要况跨越广漠荒凉的西伯利亚来进行一场大战。这种能力不仅要强大的实力还要时间!眼下的远东,苏俄考虑更多的是自保,祸水不北上。”
卡尔逊不自禁点点头,担忧更重了些。“那这么看来,你们日本使能够完全占领中国的啊!”
“先生要是问陆军的人,十有八九都会给你肯定的回答。我呢,是海军,不像陆军习惯于着眼于脚下,你我都知道平静的大海之下难免在某个地方藏着致命的暗涌。苏俄当然是最凶险的一个,不爆发不意味不会爆发,毕竟实力只要需要就会在不经意间转化成能力,这只眼睛闭不得。这个其实已不能称之为暗涌,很多人都明白、都在关注,反而还不那么迫切,我倒认为另外一个暗涌已经涌现出来,现在看起来似乎难成气候,可它的存在顶在了日本的命门上……”
“哦,还有这样的力量存在?既然你们已经意识到有这样的暗涌存在,提前采取措施不是很好吗?”
“如果中国是广阔的海洋,那还有点可能,奈何中国是广漠的大陆……,最糟糕的是目前的迹象不足以说明这个暗涌对于日本来说是致命的。我卸下心爱的海军服就缘于此。陆军的事是由不得海军的人来指手画脚的。”
卡尔逊来了劲,追问道:“这个暗涌是谁?你的断定依据是什么?或者说是什么让你有如此感觉?”
杨毅没有正面回答,从说书人哪里知道,九曲十八折得出的答案才够份量。“先生到过现在的满洲吗?大势虽然已定,可仍然有不少倔强份子还在依托山高密林进行顽抗,稍有松懈就带来大麻烦,至今没有好的办法,让人头痛之极。知道这些人都主要归谁领导吗?”
对于这,卡尔逊没有做过多的研究,可非常乐意做个听众,以倾听作为回答。
杨毅也没有马上给出答案,而是以近乎崇敬的表情论述着那群人,“不知道为什么?关东军对他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疯狂的杀戮、残酷的折磨、密不透风的封锁围剿都不能遏制他们反抗的决心,饥寒交迫、威逼利诱、血雨腥风都不能阻挡他们抵抗的意志,稍有机会就不知道从那里纵出来,一次又一次刺痛关东军的神经。你能想象在满洲某个密林,百倍于敌的陆军损兵折将竟然颗粒无收吗?你能想象他们的领导人一面嘲笑着关东军的高官利诱,一面啃着树皮草根,领导他们跟关东军作生死对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