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沙弗莱听父亲说起云端, 一直以为顾名思义是建立在云中的,在他们头顶有一座不为人知的天空岛, 里面存放着众多重要的数据。
以至于那段时间他热衷去天文台,希望能借助望远镜在天空中窥见浮空岛的身影。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信标们的云端设置在陆地是最科学的选择,万一其中的某个信标突发意外事故,好比月光突然倒塌,数据仍能在最安稳的陆地上得到保存。
……得到保存?
沙弗莱一怔,突然间隐约思索到了什么。
“好了吗?”陈词的声音唤回了思绪。
“好了,再把镜头往上移一点。”
陈词将手臂举高, 让镜头对准服务器的最顶端。
机架式服务器高达两米,陈词一直举着胳膊还蛮累的,傅天河见状, 从他手中接过终端,让自己充当人形相机架。
沙弗莱:“把上数第二个的挂耳拉出来, 镜头对准左上方的液晶显示屏。”
傅天河照做, 他不懂虽然服务器,但也能根据其他机械设备的结构判断出屏幕其实是故障显示器。
沙弗莱大致看了下布着无数小圆点和数字标识的面板, 从闪烁的红绿灯中推测出大概的情况。
“把终端连到那个VGA接口上。”
陈念进行连接,很快服务器内的具体情况就通过虚拟屏显示出来,方便进行维护和检修。
陈念给沙弗莱开了远程操作系统, 他和傅天河什么都不用干, 只要看着虚拟屏上沙弗莱操作就好。
甚至说等得有点无聊。
机房内还挺暖和的,陈词把厚实的放风外套脱下来, 傅天河随手给他整理折起来的衣领,沙弗莱抬头,恰好看到了这幅场景。
他没做声,继续干活。
检修这种事沙弗莱做得再熟练不过, 很快他就大概确定了问题所在,道:
“看到旁边写着UID的按钮了吗?按下去,然后去到背面把亮灯的那一台机器的电源拔掉。”
傅天河照做,沙弗莱命令下得很准确,UID灯前后各一个,其中一个按下之后另一个也会亮起,这样就能避免维修过程中拔错电源的情况发生。
傅天河将断电的服务器搬下来,把外壳拆开,这种活他是专业的,面对着里面的结构部件,Alpha问:“然后呢。”
沙弗莱:“看一下电池,对,就是那个RIDE电池。”
只是一眼,傅天河就确定这块电池是被人为损坏的:“有人把它破坏了。”
沙弗莱:“果然,你去找一下有没有备用设备间,拿块相同型号的电池来,顺便再找五块大硬盘。”
傅天河二话不说立刻动身,像这种的大型机组,肯定会做备份的吧,不然每次检修都得从山底下背零件上来,可不麻烦死。
果不其然,傅天河在侧旁发现了一个小隔间,里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零件和工具,他找到合适的电池和硬盘,按照沙弗莱的指示,把爆灯的硬盘全都更换成新的。
无一例外它们都有被暴力损坏的痕迹。
是有谁专门过来把它们破坏了吗?
沙弗莱确认无误,傅天河把机器装上:“这样就好了吗?”
“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把电源重新插上试试。”
陈词插上电源,问:“然后?”
沙弗莱:“然后就是祈祷,等上两分钟之后再开启。”
傅天河乐了:“祈祷它能正常运行吗?”
沙弗莱:“如果方便,还可以磕头烧香,再用自己的血画符纸贴在上面,会更不容易出故障。”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陈词重新按下开机键,这一次,故障面板的指示灯都归于正常。
蓝水滴雀跃地滚动着,一扫先前的焦躁,它顺着陈词的胳膊爬到Omega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脸颊。
“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沙弗莱放松下来,“就是不知道那五个损坏硬盘里保存了什么数据,方便的话你们就带着吧,说不定能尝试着修复一下。”
“好。”陈词答应下来,“谢谢。”
“没事。”沙弗莱迟疑片刻,他看了眼身边睡得正沉的陈念,下定决心,“你们现在方便吗?我有点事情想问问。”
陈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没等他说话,傅天河就热情地一口答应下来:“当然方便了,你说。”
陈词最终还是选择把嘴闭上。
沙弗莱做好心理准备,最开始他原本没打算求助的。
但看到傅天河和陈词默契且温馨的相处模式,心中又忍不住泛起艳羡的涟漪。
陈词认识十几年了,沙弗莱怎能看不出少年究竟产生了多大改变,虽然陈词仍旧是那副冷清冷感的模样,但他总会时不时将视线投向傅天河,默默注意着Alpha的动向。
这是前所未有的,从前的陈词,是个彻底的旁观者,而如今,世界上出现了让他投以关注的存在。
陈词和傅天河之间究竟到了哪一步?
沙弗莱并不太清楚,但他自己现在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他不想把自己和陈念之间的矛盾告诉身边相熟之人,在网络上认识的好朋友,白给樱桃和菜格欧又都明显被陈念收买了,游戏过程中不断侧旁敲击,打听他的态度,帮着陈念说好话,搞得沙弗莱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自己该向谁求助。
而傅天河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既然傅天河能打动陈词,就表明感情方面应该懂得不少。
沙弗莱清了清喉咙,讲述了自己目前正在遭遇的情感问题。
傅天河刚开始还听得非常认真,但他听着听着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傅天河看向陈词,从少年沉默不语的神情中意识到了真相。
……这也太巧了吧!
修理完毕,陈词就把这边的摄像头也关上了,他们现在处于谁也看不见谁的状况。
沙弗莱专心诉说,这两天他心里难受得很,好不容易有了倾诉的渠道,不免开始疯狂输出,说到伤心之处,几次停下来深呼吸。
他非常纠结,一方面觉得陈念已经得到了惩罚,却又不知道时机是否合适,也不确定该用什么方法。
傅天河耐心听完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从Alpha的视角来看,真的非常悲惨。
现在他很巧的从双方角度了解到事情全貌,也有了和之前略微不同的体会。
沙弗莱:“我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原谅他。”
傅天河想了想:“其实你现在心里已经有选择了,对吧?曾经那么飞扬跋扈,那么骄傲肆意的人向你低头,甘愿做到这种程度,很明显是把你放在很重的位置上。”
沙弗莱:“我应该和他和好吗?”
傅天河:“嗯……这种事情我没法给出建议,只能说很多时候适度是最重要的,轻了可能不长记性,重了的话,万一造成更重的裂痕,还不知道要过上多久才能重新修补。”
是啊,其实沙弗莱感觉这样已经足够了,短短一天之内,陈念吃了很多苦头,之前他从来没见过陈念掉泪,无论面对何种境地,少年似乎永远都是昂扬洒脱的姿态。
可这短短十多个小时,陈念在他面前崩溃大哭了好几场。
沙弗莱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早就在刚开始他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只是一直在靠理智强撑。
如今看到陈念烧得混混沌沌,还在努力讨好,他也要撑不住了。
傅天河的这番话给了沙弗莱一个足够作出决定的理由。就连旁人都觉得差不多得了,那他也就没必要再如此强硬。
“好,我知道了,谢谢。”
“没事没事,能帮到你就好。”
傅天河挂断通讯,他看向陈词,道:“我应该没说错话吧?你的这两个朋友也真够有意思的,一个个的那么别扭。”
陈词歪头:“应该?”
傅天河还挺满意的:“俗话怎么说的来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这也算做了件大好事吧?要是你这个朋友以后成了,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