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纷纷,为名而来,天下纷争,为利而往。
小邳城中有一名叫奕宁的儒生,已五十多岁,精通儒家经典,总想扬名天下。他见韩信拥兵自重,每次出巡时重兵环列,如临大敌;又听说项羽的大将钟离昧藏匿在韩信宫中,就写了份密折,通过叔孙通呈送给刘邦,告发韩信心怀不轨,蓄意谋反。
刘邦谋韩信正急,有此借口便要动手。他不动声色地把樊哙曹参等将军召到王宫,手拿奕宁的奏折对他们说:“我收到报告,韩信把钟离昧引到王宫,密谋造反,大家看怎么办?”
众将面面相觑,心中打鼓。他们许多人曾经是韩信的部下,深知韩信用兵如神,在战场上与他开打,自己哪是对手!
刘邦见众将脸上变色,口中嗫嚅,心中暗恨,便哂笑说:“你们平时威风八面,都说天下无敌,现在熊了!都成了无胆之徒了!”
皇上动怒,众将只好硬着头皮上,都嚷着立即出兵,把韩信灭了。虽然一个个义愤填膺,却没有人提出出兵的方略,只是喊打喊杀。
刘邦见他们色厉内荏,内心根本不敢与韩信动手。扪心自问,自己敢与韩信争锋吗?与他动武有胜算吗?不觉意兴阑珊,刘邦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散了散了,你们请回吧。”
刘邦想起了安排在韩信身边的徐缓,从徐缓想到了陈平,连忙下令陈平进宫。
陈平已料到刘邦找他干什么,他早已策划好了,可说是成竹在胸。听了刘邦的说明后,陈平反问刘邦“说韩信谋反,除了几名大将,还有外人知道吗?”
刘邦摇摇头说:“现在还没有。”
陈平又问:“韩信知否有人告发他?”
“这是机密大事,哪会让他得知。”
“臣斗胆”陈平接着说:“陛下的精锐部队跟韩信的部队相比,孰强孰弱?樊哙曹参之辈用兵胜过韩信吗?”
刘邦老老实实地说:“韩信的五行梅花阵厉害无比,我们谁是他的对手。”
陈平连忙顿首说:“这就清楚了,陛下若撕破脸皮与韩信开战,我为陛下的安危担忧啊!”陈平抬起头,望着刘邦说:“但是,韩信并不是不可战胜,‘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用兵韩信可称第一,若论到阴谋诡计,我还可以陪他玩玩。陛下放心,我已想好了一条连环计,不费吹灰之力,定会让韩信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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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派陈平为使者,带着刘邦的诏书和奕宁的密奏轻车简从来到下邳,韩信把他迎进王宫。韩信看不起陈平,认为他是一个贪婪小人,只会搞阴谋诡计,尽干些鸡零狗碎的烂事。虽然如此,由于他是刘邦的使者,韩信仍热情地接待他。
尽过礼节后,陈平向韩信呈上了刘邦的诏书和奕宁的密奏。为了保护奕宁,陈平来之前已把密奏奕宁的姓名挖去。
韩信先展开奕宁的密奏,一看之下不禁变色,他放下奕宁的密奏,看刘邦诏书怎样说。刘邦诏书上说:“这是楚王治下的一个儒生密奏,我不信。楚王是忠义之人,怎会做此苟且之事。我已下令在全国追捕钟离昧,楚王若发现他的踪迹,务要把他拿下,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韩信心中稍安,一边把诏书和密奏递给坐在旁边的徐缓一边说:“皇上英明。天下初定,总有一些刁民唯恐天下不乱,造谣生事。太可恶了,我一定不放过他!”
“清者自清”陈平开解说:“大王无需太在意,皇上把密奏送给您,说明对您是完全信任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圣人也!”
刘邦令陈平不远千里,把密奏送给韩信,目的何在?韩信心知肚明,无非是敲打敲打他,对他提出警告。韩信虽然收留了钟离昧,但问心无愧。他和钟离昧十多年前就是朋友,曾同生共死。大争之世站错队是平常事,自己也曾是项羽的执戟郎,现在钟离昧落难了,做为朋友怎能置他不顾?说到谋反,更是无稽之谈,我要当皇帝,也轮不到你刘邦。
“陈先生”韩信说:“你舟车劳顿,给我带来皇上的诏书,辛苦了。楚国已大治,陈先生若有时间,本王带你四处走走。”
“大王盛情小生心领,但朝中还有几件事要我处治,我需赶回去。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四处看看大王治楚的丰功伟绩。”
韩信设宴款待陈平,歌舞姬献技,载歌载舞佐酒,宾主尽欢。酒到半酣,陈平告罪小解,徐缓估计陈平将小解将回来,便借小解之名迎了上去。两人在走廊相遇,各自拱手为礼,陈平趁机把一团绢绸悄悄塞进徐缓袖中,两人也不说话,随后就错身而过。
韩信徐缓送走了陈平后,徐缓回到自己的房中,打开绢绸细看,见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陈平告诉徐缓,刘邦将对韩信动手,请他配合,并详细说明了行动的方案。这方案丝丝入扣,以徐缓的智慧,也不禁拍案叫绝。
十多天后,刘邦连续派出两批使者,说钟离昧藏匿在楚王宫中,令韩信交出钟离昧。韩信心中诧异,刘邦怎能知道钟离昧藏匿在宫中,宫中一定有内奸,连忙找徐缓田仁等人商议。
田仁说:“我们若把钟离昧交给刘邦,将让天下英雄耻笑,这事不能做。”
徐缓沉吟了半刻说:“我们若不交出钟离昧,刘邦将索讨不止,也难保他不采取别的行动。不怕贼偷,就怕贼掂记,于我们大大不利。”
田仁冷笑说:“刘邦有什么行动?总不会为了钟离昧与我们反目,真要动手,他们是大王的对手吗?钟离昧只要藏匿在宫中,刘邦就抓不到他,没有人证,空口无凭,刘邦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韩信觉得田仁说得有道理,就说:“我们不管他,告诉刘邦钟离昧不在我们这里,看看他怎么办。”
徐缓欲要争辩,见韩信田仁态度坚决,就收了口。
倏忽间又过了一个月,刘邦发出诏令,要南游云梦泽并在陈县会见诸侯。陈县在楚国的西部边境外,天子游云梦泽,在那里会见诸侯早有先例。去还是不去?韩信不禁犹豫不决,天子善意出游约会诸侯,不去于礼不合,说不过去;去了刘邦会不会以钟离昧为由反目动手?韩信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去,君子不立险地,找个借口推辞算了。
钟离昧藏匿在楚王宫中,听说刘邦发现了他藏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派出使者令韩信把他交出来,心中已惴惴不安,忽听到刘邦在陈县大会诸侯,韩信不去,心中替韩信担忧。从这段时间的交谈中,钟离昧知韩信从没有背叛刘邦、做皇帝的打算;更不希望战火再起,老百姓再陷水火,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他的楚王。
旁观者清,钟离昧深知这是韩信的一厢情愿,刘邦一代枭雄,卧榻之内岂容他人酣睡。项羽是韩信打败的,天下是韩信帮他打下的,韩信手握重兵,诸侯都怕他,都听他的指挥,刘邦能安席吗?能放过韩信?
钟离昧想到这里,抬头见徐缓满脸忧色地走进来,他知道徐缓是韩信的首席谋臣,许多机密事韩信都交给他办理。
钟离昧把徐缓迎进房问:“先生,有何事。”
徐缓深深地看了钟离昧一眼,欲言又止。钟离昧与徐缓惺惺相惜,这时已成为好友,就说:“先生有何难事,但说无妨,水里来火里去,我替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