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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九十三回 山雨近阊阖笼霭晦 风云喧末世漫尘烟(1 / 2)

 【回前批语诗:

平地波澜起朱楼,风侵庭树一院愁。

谩言红粉心窍多,为何造衅多汉叟?】

诗云:

角门遭乱乌夜啼,骨肉反目袅柳丝。

雕轮陌尘染宝毂,且看朱门遍荆棘。

话说众道人听了都往贾家奔来,却远远看见赵姨娘、贾环率大队流寇从那边走来,怕和他们遇见了又是一场恶战,急忙退往隐蔽处沿小道返回道观里去了。且说邢夫人、平儿、黛玉等命人将贾政与史太君、王夫人等相捱埋在祖茔,回来时已是黄昏。黛玉握着帕子哭哭啼啼回潇湘馆来,紫鹃迎出来扶着进了内间,黛玉哭着骂道:“狗强盗没有仁心,无端杀死无辜之人。连自己的父亲也要杀死,真是灭绝人伦,天地难容!”紫鹃也哭着不知怎么劝慰,忽见春纤哭着跑进来道:“不好了,大太太哭昏过去了。”紫鹃道:“一进门就咋咋唬唬的,没见姑娘正难过着吗?”黛玉握口流泪道:“那边自有解劝的人,不用咱们操心,只是这强盗还会再来园子里打杀,咱们的人又敌不过他们,可该怎么是好!”紫鹃道:“大门已叫小厮们用石头堵住了,外头一时进不来了。”春纤仍坐着垂泪不语,半天才道:“姑娘,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紫鹃愕然道:“这丫头怎么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春纤哭道:“宝二爷已经叫赵姨娘、老三抓走了!”黛玉听了,哇的一声从口中喷出血来,肝肠崩裂,哭晕了过去。紫鹃、春纤只是哭叫:“姑娘怎么样了?快醒转来罢!”忙喊那两个侍女进来服侍。半晌,黛玉才回过气来,手指着门外,推开紫鹃,哭着喊道:“宝玉,宝玉!”往外头奔来。紫鹃、雪雁和侍女哭着把他拉劝了回来。黛玉坐在炕上呆呆的只是流泪,侍女端来稀粥,拿勺子往嘴边送,他只是把头一扭,眼泪却象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尽。紫鹃不免哭了,道:“姑娘总是哭,这眼中到底能有多少泪珠儿,流的人心都碎了。”春纤和那两个侍女也哭着劝黛玉多少喝些稀粥。黛玉勉强喝了两口,又咳嗽了起来,拿帕子握住口,用手把碗一推,摇摇头往墙边倒下去了。半晌,黛玉又坐了起来,望着窗屉怔怔的,紫鹃端了茶过来,劝道:“姑娘莫要伤心太过。”黛玉道:“你去把书箱子搬来,我这会子睡不着,想看会子书。”紫鹃答应了到套间,叫了雪雁一同把个檀香雕花箱子搬了出来,黛玉道:“这是我从苏州带来的箱子,里头都是素日我爱看的书,那年临走又把父亲的甚多书摆箱子里了。”说着打开箱子,一本本翻看起来,对紫鹃道:“眼下贼寇侵犯,想从书中找些御敌之法。”看到历年兵荒马乱,民众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之处,不觉又握帕掉下泪来,看到书中有一句:妇抱孺子弃草间,叹了一声,那眼中滚下泪珠儿,凄然道:“古往今来、年年岁岁、何其惨烈,何其相似,纵有前车之鉴,警拔之句,难敌世人造衅逆乱之心,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君子葬于危墙之下,谁人可躲。既是人人皆惧兵者,夫焉乐而趋之。”紫鹃道:“那些贼寇都是穷疯了,缺衣少食,才揭竿而起的,姑娘没听说过梁山贼寇吗,人皆称是官逼民反。”黛玉叹道:“物不平则鸣,自古王道威严,鲜有体恤民众疾苦,倒像举国紧要惟他一人,万千百姓命若芥末,实则不然,民为贵、君为轻,如今兵临城下,不全在贼寇之责,然以暴制权,贻弊无穷,小人本是无赖恶徒,假意信奉义气,加入贼寇,貌似甘心服从统领,实则忍声忍气,不过借机窜升高位,大行杀伐,若是小人有朝称王天下,品行不端,必将显出当初凶相,把将帅一一剪除,所谓义气仁义皆是谎话,若是小人新建王朝,重蹈覆辙,民生多艰,迟早亦是官逼民反,命断魂丧,历代更换,换汤不换药,百姓几时有过富庶平安,上行不义,下必效仿,王者以暴夺权,高呼天经地义,百姓必然亦是学而习之,再以暴夺权,以不正教习民众,民众岂能心正?”紫鹃也叹了一声,黛玉说的乏了,又躺了下去,紫鹃拿被子往黛玉身上一盖,道:“雪雁,姑娘的药煎好了没有?快去端来。”雪雁道:“我到茶房里看看去。”起身往茶房里来。走到聚锦门时,看见十几个婆子、小厮在吵吵闹闹的,上去一问,才知他们没有吃饭,都嚷嚷着到厨房里翻找东西吃,另有秦显家的撇着嘴道:“这算什么,几天都没有吃饱饭了,还强留咱们在府里,人都快饿昏了,依我说,只要能吃饱饭,叫我给强盗做厨子我也做,总是比饿死强。”众人笑着不信,秦显家的果真往南门去了,说要投奔流寇,众人不好拦劝,看他走远了。雪雁本是个老实的,不好管这些闲事,叹了口气往茶房里来,原来这家中专有配药煎药之人,说起来也是贾家宗族子弟,名唤贾菖贾菱,生性贪顽好赌,正在茶房里追逐嘻闹:一个跳上桌子笑着又跺又叫,象开了锁的猴子;另一个边骂边举凳子去打一个小厮。那小厮禁不起他两个如此聒躁,抱着头慌忙逃窜了,正撞在雪雁身上。雪雁不觉嗔道:“作死啊你!”又见贾菖贾菱追了出来,忙问道:“林姑娘的药煎好了没有?”两个不耐烦道:“还早着呢!”一见那小厮跑远了,都对雪雁吹口哨说些污言秽语,上来推搡捉弄他。雪雁气的哭着跑回来了,见黛玉仍躺着独自流泪不语,因不好告诉他,怕他动怒,只说药没有煎好。紫鹃又等了一会子,亲自去茶房把药端来,服侍黛玉服下,自己也睡去了。

黛玉拿着帕子拭泪躺着睡不着,思虑了半夜才朦胧睡去,不知不觉走出园门,身子恍恍荡荡来到城外,看见一座古庙,匾上题着“嶽神庙”庙里灯烛辉煌,人声鼎沸,不觉迷迷糊糊进去一探,正见庙里挤满了贼寇,更有赵姨娘、贾环在内,正狂笑着说些秽言,不知骂的何人。再一看,见一个贼寇按着宝玉的头要他下跪,宝玉被绳捆着,坚持不跪,被贾环往脸上扇了几个耳刮子,嘴里骂骂咧咧的。黛玉气急了,冲上去推贾环道:“狗贼放手,莫打我宝玉!”赵姨娘忒斜着眼道:“打还是轻的,一会就把他刮了!”黛玉闻言大惊,忙跪了下去哭着摇着赵姨娘的腿儿道:“姨娘放过宝玉吧!这家里什么都给你了,这个家也全交你们当家了。我只求和宝玉住到乡下去,自种自吃,绝不依靠别人。”赵姨娘一脚踢开黛玉道:“宝玉必须得死,他活一天这家我们也当个不成!那些下人会说主子还在,不肯容许俺娘俩当家,宝玉死了就没有人多嘴了。”说完扒出腰上别的刀子,往宝玉胸口上只一剜,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来。宝玉扑通倒地,向黛玉伸手道:“妹妹,我活不成了,快来救我!”黛玉吓得魂飞魄散,忙扑上去抱住宝玉痛哭:“宝玉,宝玉——”赵姨娘、贾环与众贼都哈哈大笑,黛玉拼命放声大哭。只听见紫鹃叫道:“姑娘,姑娘,快醒醒,快醒醒!”黛玉不觉哭醒,额头汗涔涔的,身上也尽是虚汗,泣道:“宝玉出事了,我要去找他去。”忙起身要掀开被子,被紫鹃急忙按住了,道:“小心着了风。”刚巧那两个侍女披着衣服也起来了,忙叫他们拿来干手巾递给黛玉,要他自己在被窝里擦擦身子。黛玉想着梦中光景,甚是揪心,心想若宝玉真的被贼寇弄死了,那可怎么是好!一时痛定思痛,神魂俱乱,又哭了起来。紫鹃不免伤心坐在他旁边,陪着他坐了一会子,黛玉才躺下睡去了。天色刚明,紫鹃穿衣起来,却见黛玉已经醒来,拥被坐着仍是流泪发怔,额头汗浸浸的,把发鬓弄的湿乱,忙要他再躺一会儿。黛玉道:“我不能再躺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做。老爷不在了,就平嫂子、大太太两个也支撑不了,我得为他们分分忧,从今可要勤快着了。”于是穿衣起来,带了紫鹃、雪雁到贾赦院里去看望邢夫人。邢夫人一夜没有睡好,云鬓散乱,目光呆呆的坐着也不梳洗,脸上犹有泪渍,嫣红、翠云端来一盆水要他洗漱。邢夫人勉强起身去拿手巾,却见黛玉进来,忙叫他坐好了。忽然小丫头来报,只见平儿进来,也满脸倦容,比往昔憔悴了些。邢夫人哭道:“家里就咱们三个支撑门庭了,昨儿死了那么多人。强盗还是会来,虽说园门已堵上石头,可也保不了一世,咱们婆姨家的怎能跟那些大男人似的,会带兵打仗?我一见了血就头晕,昨儿也晕了好几回。”平儿道:“家里有大半奴才不肯出力和强盗对仗,也使不动,还有一干人嚷嚷着要回老家。可恨玉钏儿昨儿煽动几个奴才加入贼帮,叫我痛骂了一回,他还不服。”黛玉愤然道:“你咋不打他几个嘴巴子,如今家里人心思动,再叫这些人乱嚼嚼松动了,咱们还有什么指望?”平儿道:“玉钏说了,他们量着官府里不清不正,故而打打杀杀,为民请命。”黛玉道:“甚是可笑,行凶了还说是为了行善,等于说我生了一个儿子,怀疑他长大是恶徒,干脆一把掐死了,还有个比方,只要老子有了错,儿子就可以杀死老子,用不善来行善,就是用不当来做正当之事,人人都效仿了,大家振臂一呼,拿了人的错,一概上去剿杀,那些恶人也用行善作幌子,一路作恶,谁晓得又有几多屈死的冤魂呢。”平儿叹道:“自古黄巾赤眉之流皆是以暴制乱,所谓官逼民反,想是行暴竟是对的了。”黛玉道:“否也,君子杀死小人,理所当然,光明正大,无有顾虑,可是小人谋反,杀死君子,无理无据,必然神思摇摆不定,心生郁结,自取矛盾,纵使百万人聚于一处,若是为了作恶,酿成混乱,人再多又有什么益处,莫非人聚的多了就是好处了不成?”正说着,只见李纨、李婶、李绮、李纹、林之孝、周瑞等一大群人进来了,邢夫人忙命他们坐了。邢夫人道:“家里实在不好,那几个子弟又手无缚鸡之力,还得众人帮着才好。林总管带一干奴仆守着园子正门,周总管带人守着后门。另每个主子派二十个小厮护着,其他几处角门也派人守着,都令他们时时看紧了点。”于是吩咐出去,大家忙开了。黛玉由紫鹃、雪雁陪着往潇湘馆来,忽在园中见一群小厮正围着不知做些什么。走过去一瞧,乃是贾菖、贾菱正口吐秽语用脚去踹一个小厮的脸,不觉大怒,走过去道:“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他犯了什么事要这样踢他?”贾菖道:“也没有什么,我看他不顺眼,他又不肯听我的,他欠打!”黛玉见那小厮脸都踢肿了,认出是贾政那边的小厮,一向忠厚老实,不敢惹什么事,便知这些小厮欺负他软弱罢了,喝道:“你们没有一个是男子汉大丈夫,连女人都不如!” 【批语:此话不解,且听他说。】贾菖道:“我们不是男人,难道他这个熊包是男人?被人欺负了还不敢还手。”黛玉斥道:“我倒问问你什么才是男人,男人心胸宽豁,大肚能容,象你这样为了一句话一点鸡毛大的事就打了起来,这能算是心胸宽阔吗,这是心胸狭窄,比女人尤甚!”贾菱插话道:“姑娘这话就不对了,男人不凶猛点怎么能御敌打仗呢?男人坏点、心肠狠些才敢打敢拼。” 【批语:世上所有男人皆是这么想的,何错之有!】黛玉道:“可是狗屁理论!照你这样说,坏人才勇敢了,正直的人都下不了手是不是?我今儿就告诉你,正直的人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去打闹。如果别人有了危难,正直的人才会不忍心见其遭罪而挺身而出。坏人没有良心,怎么会怜悯别人而出手相救?”【批语:倒是头一次听说,颦卿不知得罪多少看官,只把世上所有男子批倒。松斋】贾菖冷笑道:“姑娘不是男人就别妄加评论。”黛玉道:“成日没少见你们口中骂爹骂娘的,好象男人嘴里不干不净才显出男儿气概,却不知邪是渐渐滋生,盛极则危,一旦收个不住,岂不学坏?”【批语:颦卿谬论多矣。可叹!】贾菖听了气不忿,掉头要走,被黛玉挡住道:“打了人岂能随便走了,给我站住了!”恰好林之孝带二十个奴才走来,问是怎么了。黛玉因素恨这些臭男人,命都站定了,叫众人每人打十个嘴巴子【批语:世上所有男人原来都是臭男人。颦卿既然恨男人,也该想着坏人一时也可一用。到末了只作奖赏,不令其有势力掌权不就是了?何必一概抹倒?错!错!此乃颦卿一生大误矣。松斋】林之孝便让人每人扇了十个嘴巴子才罢。贾菖、贾菱平时都是欺负别人,从没有被人当面羞辱过,不觉恼羞成怒,指着黛玉道:“你厉害,我们走。”【批语:原来真的心胸狭窄生气了,不是男人!】黛玉又让林之孝他们去那边忙着去,自己又来到议事厅。原来黛玉因家中遭了劫难,宝玉又被掠走,惊慌失措,又无计可施,心中愤恨,无从排解,就拿贾菖、贾菱发泄一番。又想着园子里有大半人不肯听命抵御强人,不免焦虑成疾,激起一腔忿怨,命林之孝家的把那二百多人叫来,他好训话。林之孝家的道:“既然他们要走,就都叫他们走了吧,何必强求得罪人。”黛玉道:“贪生怕死不是君子,君子面对重重险恶而不胆怯后退才是行有尚矣,就似流水所经之处不论坎坷险阻皆浩浩通过,岂能为了求生而耻为逃兵?人谁不死,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活着不明白事理,也是个瞎子!”【批语:颦卿一番高论令人汗颜,吾皆不如,服则服矣,是爱不起来。】林之孝家的听他激昂快语,也不大听懂,知道他是急了才说出这些言论,却不象闺阁作风,乃笑道:“就依姑娘所说,立等叫了人来。”黛玉坐着等候,心里却似辘轳乱转,思道:我今日竟如此放的开,皆是强人逼的,可是猫急了还搂一爪子不是?不觉掉下泪来。话说那二百多人陆陆续续过来,都被黛玉骂了一顿,都不免怀怨道:“姑娘说话甚是刻薄,你解释一句,他就回上十句二十句,叫人颜面丢尽。”都有些气不忿。黛玉牵挂着宝玉生死,又指派几个小厮偷偷到城里打听宝玉下落。这几个小厮出了园门,见街道上冷冷清清,关门闭户的,都道:“上那里去找得到?找到了怕是会被强贼杀掉。还是逃命去吧!”乃沿着小径逃往别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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