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维桢估计也被吓住了,连忙搀扶崔大娘到一旁坐下,俊脸绷得紧紧的,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儿子已经没有爹了,不能再没有娘,您不能抛下儿子。”
到底是一家子人,长久生活下来对彼此的情绪都很敏感,叶蓁蓁和崔维桢都在那一瞬间感受到崔大娘的死志,心里慌得不行,全无往日的从容镇定,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童似的。
崔大娘看他们这幅样子,心中又是一痛,刚升起的死志就消失无踪了——她情伤多年,丈夫去世后身体每况日下,两年前差点就没了,好不容易才撑下来,现在又怎能让儿子再受丧母之痛?
只能晚一些下去陪伴崔郎,想必崔郎不会怪她罢。
她的眼神坚定起来,两只手纷别握住崔维桢和叶蓁蓁,说道:“你们放心,娘还没抱孙子,是不会寻短见。”
崔维桢和叶蓁蓁齐齐松了口气,旁边的王君慎亦是如此,他压住心酸和愧疚,说道:“四妹,这些年委屈你了,是大哥不对,回程时,你与大哥回家一趟,家里人也都想你,特别是爹娘,他们嘴上说不认你这个女儿,但心里惦念得很,如今你自证清白,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家了。”
王家上一任族长和夫人都在世界,因为崔家已经下一任族长的交接,王族长也传了位置给儿子,自个儿荣养去了。
想起多年未见的爹娘,崔大娘神色有些恍惚,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眉眼低垂:“爹娘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何必再回去惹他们生气,算了。”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当年她爹娘若是肯出手,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崔家赶出家门的地步,她死了也就算了,只是心疼桢哥儿与她颠沛流离,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
明明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偏偏要屈居于乡村,为生计所累,这些委屈和苦难,她都记在心里——当年存了死志,未尝没有不想拖累儿子的缘故。
王君慎沉默半晌,终究无法说出什么强迫之言,只是长叹了口气:“爹那个人你也知道,事事以族中利益为主,为人难免严苛,如今他荣养在家,每每忆起你就愧疚得很,身子愈发不好了。至于娘,娘最是无辜,她是左右不了爹的决定的……如今爹娘已经上了春秋,岁月不饶人,希望你能早日放下心中芥蒂,回去看他们一眼,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他虽然想要拉拢崔维桢,一直打着感情牌,但这番话却无功利之心,全是肺腑之言——作为孝子,他还没有卑劣到连爹娘都算计。
崔大娘被触动了,她大哥说的是事实,再怎么怨恨她爹,她娘都是无辜,想到娘的身子,她原本抗拒的内心也有所松弛:“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虽然对王君慎不喜,崔维桢也没有左右崔大娘的决定,人伦纲常,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