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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褚绩神情麻木的奔回苏州衙门,守门的衙役见他回来连忙上去替他牵马,赔笑道:“大人,您回来了?”褚绩下马把马缰抛给对方,随口回道:“替我去把马喂喂。”“嗻!”那个衙役领命去了。褚绩走进大堂,他坐在桌后看着自己的办公桌,眼神发愣,思维久久不能冷静下来,他无法再故作无事,便走出衙门,临行前只是对师爷说了声:“官服和一些公文忘在了家里要回去一次。”师爷笑道:“反正现下衙门也左右无事,大人请便。”
褚绩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丘媛见他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跑到他身边,“褚大哥,你昨晚到哪去了?可真的担心死我了!”
褚绩看着她,发了半天的楞,也不说话,丘媛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无担心的问道:“褚大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褚绩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已经回到家中,家,就意味着安全,即使这份安全只是暂时的。他哆嗦的伸出手去,搭在对方的肩上,用连自己都觉得不敢相信的语气对她说道:“我……我……我杀了人了!我……我为你报了仇了!”
丘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什么?你……你是说……”
褚绩道:“我把那个小畜生给杀了!就在上海!唐龙帮我……杀了好多人……他疯啦!这下完蛋了……”
见他语无伦次,丘媛问道:“怎么啦?到底是怎么啦?唐大哥他人呢?”
“他…..”褚绩突然眼神一亮,似乎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我错怪了他!他是要替我顶罪!这下遭啦!”
丘媛见状以为他精神失常,“你,冷静点啊,褚大哥,你没事吧?”
褚绩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事情是这样……”丘媛听完他的讲述,沉冤得雪大仇得报的激动,自己意中人亲自相帮手刃凶手的感动,一直是自己很尊重的唐龙现在遇到危险的担心,种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也是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那……唐大哥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这可如何是好?”
褚绩道:“唐兄性情仗义耿直,他为了不让我被朝廷捉拿,竟要替我顶罪,哎,我猜他一定会回来苏州自首,但只要他一这么做那就……不行!都怪我!当时怎么就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到呢!不行!我不能让唐兄替我受过!我得立刻去找他回来!”褚绩虽在官场工作很长时间,也因公事下令处斩过几人,但像昨天那般失手将人斗杀还是第一次,要照他平时的作风,就算明知道对手是杀人犯,他也会先将其押回衙门秉公处理,但在见到丘吉后,他一股怒火就再也没有熄灭,这才冲动之下杀死了他,为什么?是因为对丘媛的过度关心吗?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的思维终于在倾诉后渐渐找回冷静,他换上官服,返回衙门,聚齐三班衙役,发号施令:“王差头,你带齐兄弟立马去古府将那古老爷带回,如敢反抗者,不用客气,直接动用武力,强行缉拿!”在第一路人马领命离去之后,褚绩又对剩下的人说道:“我的好兄弟唐龙,大家都认得他的样子吗?”“当然认得!”因为唐龙曾不止一次的到过这里来找褚绩,众人大都跟他混熟了,齐声答应。“大家觉得他的人品如何?”“还不错!挺仗义的。”“虽交情不深,但可以确定,他至少不是个小人!”“对啊!”“……”褚绩平时对手下的兄弟们都不错,众人处的关系很好,所以他们回答都把心中的想法如实回答。褚绩点了点头,“唐兄是大义之人!如今他有难了,大家说该怎么做?”“别说他与我们是好朋友,就算我们与他素不相识,看在大人的面子上,我们也会帮他!”众衙役齐声道:“无论什么事,只要大人吩咐,我们定会尽力去做!”“好!其实也没什么,你们现在就马上去全城搜寻,不要让唐龙入城,因为昨天发生了些误会,他入城会有麻烦,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最近几天,千万别让唐龙出现在苏州,大家听懂了吗?”众衙役原本以为真有什么难事要派遣,原本各自还在担心,听得褚绩说出任务后都松了口气,“大人放心!我们这就去找他。”在走出衙门后有的人还在想:“不就是找个人吗?这有何难?大人为何像除了什么大事一样的紧张呢?”褚绩当然不会将真相告诉他们,因为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唐龙也就越安全,不是他褚某怕死不敢承认,只是在上头还不明真相前何不将大事化小呢?如果非要有人偿命不可,在兄弟面前他是绝对不会退缩的。
就在众衙役开始忙碌的时候,其实已经为时晚矣,此时的太阳终于将其完整的轮廓全都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中,阳光一出,残留在城市间的最后一点黑暗也被完全驱走,但城市的昏沉却并不像那黑暗一样见到阳光就知趣的离开,昏沉似乎总得在各处多滞留一些时候才行,昏沉就意味着懒散,此时就连最勤劳的农民也才刚起床并未前去耕作;街道上的各家商店也极少有拆下门板的;但在知府家的门前却有两个士兵在打着盹,他们一夜未合眼,平时他们是不用这么辛苦的,但众所周知,两江总督左大人和苏州知府孙大人是有几十年交情的挚友,而这几日左大人特意抽空来苏州探寻好友,就住在这知府家中,所以警戒自然得加强。一人对他的同伴说:“这又是整整一夜没合眼了!你说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有的就可以天天睡上四五个时辰都没人管,像咱们这样的还得替人家守夜?”“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人家能当上总督而你我就只是个小兵呢?也别发牢骚了,这不快换班了吗?”
终于挨到了换班时间,他们松了口气,打起精神,去将沉重的红木大门缓缓打开,“终于可以歇一会啦!”但当一人先回过身后,竟似看到了什么怪事,目视前方久久不动,另一人看他发怔,笑道:“怎么,你见鬼了吗?”
他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去,也吓了一跳,只见在距离府门台阶下丈余的位置上有一个人双拳紧握的跪在那里,那人身形虽不算如何强壮,但他的脊背还是挺的笔直,只是低着头看不清他本来面目。他悄悄对同伴低语道:“这个家伙是何时出现的?”对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也没看清!他,他怎会突……突然出现?莫不是,真……真的见鬼了吧?”那名士兵听他这么一说,又见许久过去,跪在地上的那人始终保持一个姿势动也不动,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装起胆子高声问道:“喂!你是人是鬼?跪在那里想干什么!”下跪之人猛然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精光闪烁,“在下唐龙!因犯了杀人重罪来此自首!”
左宗棠坐在椅上,他现下已经六十多岁,但精神看上去非常好,身体也健康的很,只见他拿起摆在桌上的茶杯,轻轻的将热气吹散,慢慢的浅饮一口,语气平静的说道:“下跪者何人?”坐在他旁边的,是苏州知府,这位孙知府虽然年纪要比左某小上十几岁但当二人坐在一起时,任何人见了都会认为他们是同龄人,只不过孙的白色须发没有左的多罢了。
在他们对面,有一个年轻人仍以和刚才一样的姿势跪在地上,脊梁还是挺的笔直,紧握的双拳关节处已经泛白但却仍没有放松。他的姿势一点没变,只是下跪的地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