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的眼神随着华铮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教室之后的林惜身上,而后恍然大悟。但随即他们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公认的第一美女脸上的表情并不友好,甚至有点阴寒。许多二班的同学已经明白了这脸色所代表的含义,不由得在心里期待起一场好戏来——九班的这个家伙,连林惜的性子都没弄明白,就想来我们的地盘摘花么?一种奇妙的气氛开始在男生们的心底蔓延开来——即便林惜对他们也是不苟言笑的,但班级这个模糊却特定的概念已经使他们在心底将自己与门口那个外来者对立了起来。
门口的男生向教室里的人们微微一笑,而后带着温和的表情洒脱的向教室后面走来。林惜冷冷的看着他,放在桌上指尖有点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愤怒。
男生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的个子比林惜要高,但由于阶梯教室地形的缘故,两人反倒正好四目相对。眼前女孩的表情另他心里微微一紧——传闻中这个美女就冰冷的可以,如此看起来似乎更甚一层。但又想到也曾有那么多的所谓“冰山美女”被自己俊朗的外表和温柔的手段征服,华铮的心里又稍稍安定下来。
许多表面别冰冷的女孩其实心里都无比期盼着别人的注意——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的方式常常是最有杀伤力的办法,因为没几个女孩能够拒绝别人羡慕地眼光和这种刻意营造出的氛围。于是他温柔地笑着,问:“前几天送给你的东西。都收到了吧?喜欢你很久了,林惜。可以做我地女朋友么?”说这他的身子微微前倾,伸手将一大捧玫瑰送到了她的面前。
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许多人伸长了脖子看着,就像待宰的鸭子。
林惜脸上的表情突然出现了细微地变化,由深沉的冷漠变成了似笑非笑。她静静的看着他,直到华铮脸上因为长时间的保持着微笑变的有些不自然了,她才勾了勾嘴角。淡淡的说:“花,放这吧。”而后伸手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封信来,看了看那捧占满了桌面地玫瑰和面前一脸得意笑容的华铮,问:“这信,是你写的吧?”
十四
“写地不好,但都是真心话。”华铮优雅的笑着。眼神温柔地足以融化一座冰山。
“那就好办了。”林惜说了一句让人们摸不着头脑的话,将那封信放在了玫瑰花上,而后从提包地烟盒里挑出一支香烟。啪着打着了火,歪头眯着眼睛点上了。长长的一口烟气吐了出来。让对面地男生有些不自觉的微微皱了皱眉。
她没有熄灭火机,而是又拿起了那封信。目不转睛的盯着华铮,而后将那信封的一角凑到了火焰上。黄色的火苗立刻贪婪的舔上了纸张。信封的一角瞬间变的焦黑。
随之变化的还有华铮的脸,上面的微笑在刹那间定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张大的眼睛和无比尴尬的神态。
教室里响起一阵吐气声。里面包含着如释重负地情绪和“早知如此”地意味。短暂地停顿之后嘲讽地议论和幸灾乐祸地声音再次响起——而这一切又让华铮地脸上阴晴不定。仿佛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光了身子。
他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林惜手中地信封烧成了灰烬。而后听到面前地少女淡淡地说道:“都什么年代了。写情书?浪漫么?还是复古?”接着她脸色一沉。将吸了两口地香烟丢在了地上:“我听说你有过十一个女朋友。不过你再不识趣来烦我地话。我倒不介意让你永远也找不了第十二个——小心我阉了你!”
那声音里饱含地阴冷气息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美丽女生之口。某句平日里男生们经常用来开玩笑地话在此刻听来发挥出了无与伦比地杀伤力。
向女生表白却被对方威胁“阉了你”?教室里不少男生开始发出持续又恶毒地笑声。不过也有不少女孩子地眼里满是惋惜——一个英俊多金地帅哥。就这样被拒绝了?
华铮地脸阴沉地可怕。他紧紧地捏了捏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努力恢复平静。“如果你不喜欢这样地话。那么。我们以后再谈这件事。”他看着林惜冰冷地眼神。脸上地地肌肉微微跳动着。而后一把抓起桌子上地那捧玫瑰。倒提着走向教室门。临近门口地时候。将手一扬。一捧玫瑰便飞向了教室前地纸篓。但那小小地装具实在无法承载那么多地鲜花。被砸地一歪。倒下了。鲜红地玫瑰散落了一地。
林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慢慢坐下了——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不满?还是示威?小男生
但此时,正巧赶来上课的民法的老师走进了教室门,一看到门口遍布的花枝和花瓣,眉头一皱,面色不善的对与他走了个对脸儿的华铮说道:“哪个班的?有这么扔东西的么?”
脸色阴沉的华铮在对上这位脾气并不好的教授时微微一愣,但也只的捏了捏拳头,尴尬的退了回去,将花枝草草的踢到一起,然后逃也似的出了教室。
身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林惜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放松了些,才伸出脚去踩熄了一边地上的香烟。九班的华铮她厌恶的皱了皱眉——她并不是喜欢让自己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的那种人,但那刚才的家伙却实在可恶,因此她头脑一发热,便给了他一个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得不牢牢记住的教训。据说他有过十一个女朋友。却每次都是见到新鲜美女时就另寻新欢,毫不留情的与之前地女友恩断义绝。还曾在和一群狐朋狗友鬼混时说过——“我华某看上的女人。没一个跑地掉——例如那个所谓的冰山美女。”
而本学期发生地最恶劣的一件事则是他开车撞了一位同校的大学生。但事后他却跑去酒吧寻欢,之后也只是找了一些人。托了一些关系丢摆平”对方家属,丢了了几万块就草草了事,甚至连道歉也没说一句。
所以这一次,这个家伙撞到枪口上了。
教室里热火朝天的议论和无数向林惜投来的目光终于被民法教授地一声咳嗽暂时的压制住了。林惜松了口气,翻开桌上的笔记本准备听课。却听到隔了一排的两个女生还在互相咬耳朵。
“华铮也真倒霉我估计林惜这几天心情正不好兴奋的睁大眼睛,凑了过去,似乎对小道消息内幕消息秘密消息等等有着狂热的爱好。
“你不知道么,最近王巧巧和里真走地特别近那天下午我还看见他们两个一起进了一家会所呢,我估计吧,其实林惜对李真也”说话的女生偷偷向林惜这边看了一眼。而后者连忙低下头装做整理笔记,心里却止不住的疑虑起来。
李真和王巧巧?林惜微微皱起了眉头,李真似乎知道一些事情。现在又恰巧同王巧巧这么亲近,完全不是他地风格啊和王国庆的女儿难道是他们两个已经摊牌。或者达成了某种协议?看来李真和冷玉,还真是脱不开关系了
她地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是李真在利用王巧巧对他地感情么?自己虽然对那个女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但一想到她同样失去父亲地境遇,在心底就无法彻底的对她冰冷起来。毕竟在这个学校里。是她最早对自己表示了异乎寻常的亲近——尽管那种亲近背后的目的并不是那么单纯的。
也许还有那么一丝当初曾经想要利用她的愧疚感吧说到底,我还是心太软。林惜轻轻叹了口气,将笔尖停在了笔记本惜的心里很不痛快,然而更令她不舒服的是李真与王巧巧的过分亲密,虽然她并没有理由去对两人说些什么,但那种明知对方那里有着自己急切想知道的消息而又无计可施的状况却使她陷入了一种奇特的轻微恼怒之中。
因此她站在一株怒放的月照花树下,呼吸着新雨后微香的水汽,微皱着眉头,本能似的又燃起一只烟来。
只是这时的烟已经不是她以前吸的那种邻省产的洁白香烟,那种烟在她得知了自己被误诊断的病情是虚惊一场之后便戒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温和的,烟蒂上有心形镂空图案的牌子。点燃之后是清凉的薄荷味,虽然没有原来的牌子来的劲道猛烈,却也能在她无聊或烦闷时从指尖带给她稍许慰籍。
在第一次获得全新的生命时她想的是用这生命去做一些事情,祭奠一些故人,然后安静的离开。而在不久前确定自己并没有与那种令人绝望的病症牵扯在一起之后,她却渐渐的开始注意起一些平时并不在意的细节来。比如在没有胃口的时候强迫着自己吃下些东西,在贪凉的时候忍住一口气喝下一杯冰凉果汁的冲动,比如在戒不掉这种已经成习惯的自我麻痹方法之后选择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人们在改变着环境,却也被环境改变着。也许这世界是冷漠而肮脏的,但这冰冷的表相之下偶尔也会透出些许的暖意,让人们去追求,去寻找。就如黑暗的旷野上亮起的一丝火光,虽然微弱却足以温暖旅人的心。
林惜也许还并没有发现,她的一颗心上的外壳已经开始出现了微微地裂缝,缝隙里渗透出的。是鲜嫩地绿意,与微亮的生机。
四教前面地这片小树林很清净。在雨后温度微微显凉的今天更是如此。林惜眯着眼睛小口的吸着烟,低头用鞋尖拨弄着地上的花瓣。苦恼的思索着要不要去向李真问点什么。最近他同王巧巧疯狂地翘课,不知都查出了些什么来……
早上出门时还晴空万里,因此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上衣和一条刚刚及膝的纱制短裙。然而临近中午的时候一场大雨落下,气温陡然的降了下来,以至于此刻她那秀气的锁骨上都微微起了一层小疙瘩。原本白地近乎透明的皮肤仿佛罩上些淡青色,沁着抹不掉的凉意。
李真应该知道王国庆是个什么样地人,但……王巧巧现在也知道了么?一个想要通过自己的父亲报仇地男生,到头来却成了自己为父报仇的唯一倚靠,任何人在面对这样复杂地关系时都会感到无所适从吧……李真这家伙不简单,王巧巧和他在一起。不知是合作的成份多些还是被利用地成份多些……
又一片花瓣承载不住上面晶莹的水珠,晃晃悠悠的飘落下来,正巧覆在指尖的烟头上。呲的将那点火光熄灭了。林惜怔了怔,而后将烟蒂远远的抛到小路边的垃圾桶里。转身准备离开。但从另一片花木后的小路上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
“话说那天松鼠突然看见一只小白兔趴在路上。就跑过去好奇的问:兔子兔子,你在做什么呢?小白兔说:刚才有一辆大卡车经过……松鼠惊讶的说:哇。兔子你真厉害,这都听得出来!小白兔怒道:他妈的!老子的脖子就是这么被压断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懒散,是李真的声音。笑话也很有趣,连林惜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微笑。而在她微笑的同时,树丛那端也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林惜心里一动——是王巧巧。自从王国庆出事以后,这是林惜第一次听到她笑,没想到李真哄起女孩子来,还真是有一套……
她心里对李真的印象又有了些改观,至少能让王巧巧再一次露出笑容,也为他留在林惜心里那种外热内冷的可恶印象加了不少的分。
在林惜前十几年的生命里,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朦胧情愫已经渐渐产生。尽管当时的他奇特的没有对异性产生过兴趣,但在心里却对红楼梦中的那句“女人是水做的”深以为然。水做的女孩……就应该是被包容疼爱的吧。但她自己却不想做那种水做的女人……那种爱哭的女人。她宁愿继续做一个泥做的男人——至少那样可以更坚强,可以不那么害怕被伤害……可惜命运没有再给她这个机会。
也许这也是她现在始终无法对女人彻底狠下心来的原因,也是她对一个“仇人”的孤女总有着若有若无的同情的
王巧巧的笑声还在继续着,似乎一想到那只暴躁的兔子便忍俊不禁,两人的脚步声逐渐向林惜这边接近,但李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林惜的眉头一皱。
“巧巧,你那个阿姨的事,查的怎么样了?”王巧巧的笑声戛然而止,林惜也在心里哼了一声。用的着这么心急么?就算是利用……也先要给她足够的甜头吧……
“她好象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最近也不常找她,好象吵架了……”王巧巧此时的声音与刚才的欢笑截然相反,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落寞,“李真,再给我讲个笑话吧……”近乎哀求的语气,似乎想要赶紧避开某些令她禁不住伤心的事情,享受眼前这难得的温馨。
“是不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你?……”李真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后一句话,而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隔着树丛的林惜冷哼了一声,伸手打开了眼前一片飘荡的花瓣:可怜的傻女人,你不知道么,当你把一切心思都放在了一个他这样的男人身上的时候,你的人生也就快要等同于一场悲剧了。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惜的这条小路。
该不该现在说呢……林惜在心里犹豫着。她所担心地一直是李真的真实身份——因为她并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是那个“组织”地诱饵。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心中的疑虑正在渐渐被打消。从各方面来说。这个家伙都没可能是那个组织的人,倒更可能在相互利用的情况下成为一个还算不错地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