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过完了元宵,耳朵也早能听声了,买卖家也都重又开始一年的营生。()古大巴又陪着小红接连去了枫陵镇外的另几家大小酒坊,将门口认了,待得这春天将要过完,也堪堪理出了点头绪来。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句话拿来比那些酒坊之间的关系一点不为过。大酒坊生意做大,想要扩张,也不是立马招几个工人,挖几个酒窖盖倆仓库就完事的。酿酒师父的手艺是金子买不来的,使唤久了的大缸木甄桶才容易出好酒。老窖老仓库更是难得,不需人费神担心,那里头的冷暖、干湿,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清的东西,一切都是刚刚好,任你一坛清水,撒一把发霉的稻谷进去,过个几十年,就出一坛醇美佳酿!这样的好事,有潮霉味的新窖能么?
因着这个理由,想要扩张的大酒坊,除了要想尽办法挤掉与其规模相当的酒坊,再有便是喜欢吃掉那些有潜力的中小酒坊了,这些“小鱼”酒坊的工人手艺与设施条件俱佳,只因为坊主没有野心,抑或是创办年头还短,就未养壮,只得任那些大酒坊使出各种手段来撕咬了,有的挣扎不动的,便被一口吞下,原来的招牌拆下去,改了新东家的名头,酿酒的家伙连带仓库里的存酒,都是新东家名下的财产了。原班工人也并不因头上的招牌换了便匆匆离开,在哪里讨生活不是一样呢?他们也会观望一阵,这时新东家若使出笼络手段来,他们自然也就心甘情愿留下了。
走的多了,混的熟了,那些掌柜的也不会再拿小红当孩子看待了,许多的话儿,也就这么说出来了。立夏时节里,古小红与一个小酒坊掌柜闲聊得来一个消息。
“那百酿泉,比起原来的大骆掌柜在时,倒还风光了些。这位小骆掌柜端的有手段……”那小酒坊老板,夸的可是她的叔父骆炳韬么?那个成日板着脸只会怒气冲冲地训她的半老头子?
她心里暗想,爹娘出了意外,酒坊落进她那不讨喜的叔父手里,万幸未被什么大酒坊吞了倒还经营的更好些,他必是也费了不少心血。这样想来,这半老头子似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去年秋里,一下便收了一万担新出的糯米,仓库也就着原先的围墙搭出去一溜四五来间呢……”那小掌柜的口气里透着艳羡。
从酒坊出来,小红对古大巴道:“大哥,下一站,我们该去那丰香糯看看了。”何止丰香糯,她的心思已经飞去了百酿泉,只是因为她现在是个走失的户口,还不愿与骆家人相认,不知要怎样面对呕尽父母一生的心血的酒坊,不敢走进与父母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宅子。
古大巴紧抿了坚毅了薄唇,只是点点头。现在这时机虽不是最佳,但那边也该放下戒心了。
这几月来,每回古家兄妹驾车去邻郊进货,桑晴晴便喜得跟什么似的,整日盼着那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好东西的宝公子再来送元宝。据小红几个月查访下来,这附近开酒坊的人家,并没有姓宝的,便知道那是个假姓了。晴晴暗下决心,若他敢再来,定要好盘盘他的道,起码打探出他到底是哪家的吧。谁料他就这么惊鸿一现,似乎打听到了他要的消息就不再把这小酒馆放在心上了。连无心关蒙两个家伙也直呼看店无趣,在店里坐不到一会就溜上街找新鲜花样,可知这几月来的日子有多平静了。
既然你不来找我,那该我去找你了。
古家兄妹将马车停在了丰香糯酒坊的门前。那大门口招牌倒还没改,依旧是“丰香糯”三个黑底金漆的大字,还挂了红花,新簇簇的泛着点漆味,像是应着年景新制的或是重刷了颜色图个喜庆。
丰香糯里头那场半年多前的巨变,现在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好像还更荣盛了些,依旧是工人来往忙碌,酒坛码的整齐。
“百酿泉,比起原来的大骆掌柜在时,倒还风光了些。这位小骆掌柜端的有手段……”小红想起方才那小酒坊掌柜的闲话,更认定百酿泉与丰香糯也必有些联系,弄清楚了丰香糯,便可推知百酿泉。
“哟,贵客临门,两位里边请,这位大哥以前没来过吧,我说怎么面生呢……敝人姓李……”一个中等个头,略略偏瘦的中年人自里面迎了出来。他那张脸,毫无特别之处,即使看过十次也很难叫人记住。这人该是曲姐姐口中那个与黑衣大汉沆瀣一气,谋害了朱掌柜的李掌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