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蝴蝶大约是看入了神,好一阵子才一翻手腕取出炭笔,又在屏风床的棉垫子底下抽出一块垫手肘的小木板,在上面飞速地描画起来。()
“师父他最近都未曾召唤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小红一面梳头理妆,一面答道。
“元宵灯会就在眼前,他不需要准备准备么?”玉蝴蝶试探道,“花历年的灯会上,就数我与他二人的灯最出风头。今年他也断不会甘居人下。他的灯也该制作起来了吧?”
“今日都不曾见他,即使他已经动工了,我也不能知道啊?你开始做花灯了吗?可以给我先看一下吗?”小红反问道。
“你个小人精,我在问你事情,你倒打探起我的机密来了。”玉蝴蝶又气又笑,“花灯的机密不可说。倒是我那‘十八公’酒将近大成了,改日请你来品尝。”
小红对与酒有关的消息分外留神,忙追问:“改日是哪一日?”
玉蝴蝶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赏心乐事,将手枕在脑后,笑得欢畅无比:“我会把酒藏在一个地方,然后把藏匿地点制成谜语,写在我做的花灯上,小红姑娘如果能猜出我设的谜语,寻到那坛酒,我就将这第一坛‘十八公’送给你。”
“一言为定。”小红笑颜如花。听起来,像是玉蝴蝶设计了一个好玩的寻宝游戏,作为元宵节游乐节目的一部送给她分呢。
小红见玉蝴蝶终于描画完了,将小木板塞回垫子下面,就捂着肚子恳求起来:“我们回福升大酒楼好不好?我还没有吃饱。”
小红伸手去解腰带,想把这身嫁衣脱下来还给玉蝴蝶。玉蝴蝶把她的手按住了:“罢啦,我都不打算成这门亲了,留着嫁衣也无用,就当作个人情送你过年穿吧!”
“那也不成,我近日也不成亲,犯不着如此引人侧目。”小红终还是把这身贵重新衣剥下来,卷成一团,扔进了漆箱。
接着,玉蝴蝶是如何把小红夹在胳肢窝底下,带回福升大酒楼的;小红又是如何走进杂耍班子女艺人的雅座间里继续吃喝的,自不必一一详述了。
转到第二日,即是年初一了。小红在福升大酒楼里闹了个通宵,看女艺人们将晴晴带回客栈安顿,自己也扯着半迷糊半清醒的无心回女工的住处休息。如今,那里四面小楼走空了三面,只剩下小红和一个做饭的老婆子,无心就在她的北楼底下大堂里睡长凳。无心这时才十二岁,身量还小,小红又问婆子多要了两床被褥,把三条凳子拼起来,一铺一盖,他也凑和着睡了。
她自己上楼睡到午后,才懒懒地起床梳妆,下楼吃饭时,见哑奴站在小楼门外等着她。
“可是少东家叫我去?”小红看了一眼依旧在长凳上睡得天昏地暗的无心,转向哑奴问道。
哑奴打了个拱,作出了个“有请”的手势来。
小红不敢怠慢,交代了做饭婆子一声,请她代为照顾无心,就随哑奴出门了。哑奴领着小红走大街,拐了几个弯,进了一个后门,再往里面去,小红才认得,正是江家的园中园和藏珠楼。
原来上一回到藏珠楼,是裹在玉蝴蝶的斗篷里来的,回去时哑奴背着她,她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鉴别哑奴是否机关偶人上了,也没留神看周围景物变换,因此才会不认得来回的路。
哑奴领着小红进了园中园,此时早春已至,梅林里一片露浓粉香,美不胜收。可哑奴好像不为所动,依旧头也不转地往一个方向走,他所走路线与上一回玉蝴蝶来时所走的又不相同,不晓得是因为进阵的时辰不同,引发的阵式不同,还是江清酌自玉蝴蝶来过以后,又对梅林阵法做了改动。
哑奴将小红引到小楼门口就守在那里不走了。小红独自登上小楼,一路之上也无机关发动,径直就来到了三楼。
一眼望去,小楼三层与上回来时大不相同。上一回来时,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总操控台,和江清酌身下的一张轮椅。此时,房间里更像是一个仓库,光桌案就摆了三张,一张案上堆了七色绫罗绸缎布匹,一张案上凌乱地摆满了格式机关齿轮,还有一张案上叠了几个锦盒,看不出里面盛了什么,锦盒旁还有一个食盒。满地木料堆积,刨花木屑铺满了地板,连块干净的落脚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