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猜江清酌邀请晴晴来打擂,是看上了她在绳上的杂耍本事,但走了晴晴一个,玉家还有一个班子的杂耍女艺人呢,她们摆开了场子,岂不是比晴晴热闹多了?江清酌此番安排,简直比无心打的第四局更无胜算。()
玉家也还真没让小红失望,齐刷刷地派出五个水葱样的人物,除了女班主年纪过了二十五,其余四个俱在十七到二十岁之间,个头相差不到两个指头宽。她们一个个把刷大招贴,上街拉人试饮时的那套通身绣“福”字的红衣穿上了,扎了箭袖,穿了崭新的绣花鞋,底子雪白雪白。这几位绷直了腰走上来,精神奕奕,英姿飒爽。
相比之下,江家那四个打下手的姑娘就太没精气神了,她们也都是从踏曲和上街拉人试饮的班底里挑选出来的,个头整齐,摸样周正,可惜什么功夫底子也没有,鹅黄宽袖裙衫,那袖筒大得能藏四只老母鸡。她们上得台来被玉家那五个女子一衬,愈发显得蔫头蔫脑,文弱不堪。似乎胜败在这一局比试开始前就定下了,已经有人开始往玉家那边的台前挤,等着锣声一响就从这些红衣女子手中接过酒碗免费喝个痛快。玉家那五个女子也好像笃定此阵能胜似的,面带骄狂之色,下巴不知不觉中翘了起来。她们等了半日,却不见江家打擂的那第五个人出来。
擂台迟迟不鸣锣开始,台底下那几个馋酒的就抱怨起来,玉家安插在人群里的家丁也连煽带喊地起哄,让江家直接认输就完了。
那个时候晴晴还在小红和几个婆子的七手八脚里梳妆呢。换了一身鹅黄银绣线小翻领的胡服,靴筒高过了小腿,腰里盘一根乌黑的牛皮鞭子做腰带。未婚少女发式是不能大改的,只将原来的双螺髻拆了梳成双环望仙髻。江清酌还不知从哪淘换来一顶金光灿灿的回鹘冠,冠形下圆上尖,缀以若干明珠宝石,拿在手里就沉甸甸的,卡到了晴晴的脑袋上,她还直抱怨说:“这头有两斤沉”。
接着敷了一层薄粉,淡扫蛾眉,贴上梅花形的金箔花钿,将唇点成一个名目唤作“洛儿殷”的样子,就大功告成。正当晴晴起身要上台,又被赵婆子拽回来坐下了,她左看右看,总觉得美中不足,想了半天才悟出是少了对耳坠。
别小看了耳坠,一左一右地守在少女的耳畔,随着风吹步移轻轻摇动,给美人的风致添色不少。赵婆子要给晴晴戴耳坠,拎起她的耳垂才发现她根本还没有耳洞。这个赵婆子也真下得去手,当即要来一支蜡烛,从衣襟上取下一根针,在火上一烤就向晴晴的耳垂扎去。
晴晴起初不明白赵婆子那是要干什么,等她明白了,针也扎下来了,她痛叫一声,就要逃跑,结果没找准方向,一头撞在小红的身上。
赵婆子又是威逼又是软哄,说女孩子哪有不穿耳洞的?况且已经扎通了一只耳洞了,就何妨再咬咬牙,把另一只耳洞也扎了,戴上耳坠那才漂亮呢!
女孩子哪有不爱漂亮的,何况赵婆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个耳洞也是扎,两个耳洞也是扎,横竖都是见了血了。
还真是临上台了才穿的耳洞,不免鲜血糊啦地,就挂了一对小金鱼坠子上去,赵婆子这才把疼得龇牙咧嘴的晴晴推到了台上。
赵婆子心满意足,才要吹熄蜡烛,一回身瞥见小红两只小耳垂也是光光的,立即换上一脸耸人的慈笑,道:“小红啊,要不要赵嬷嬷顺手帮你也把耳洞扎了?”
小红连连摇手:“不敢烦劳赵嬷嬷,我不戴耳坠子挺好。”
赵婆子还不肯罢休:“就算现在不戴,等做新娘子的时候总是要戴的,与其临过门的时候临时扎,血淋淋地带着金环去夫家,不如眼下我就手给你扎了——放心,赵嬷嬷我手底下都扎了有百来对耳朵了,就跟被蚊子叮一下似的,不大疼……”
小红见别的大场面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赵婆子那根针上还沾着晴晴耳垂上的血,再看晴晴那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小红的脸也白了,边摇手边后退,不觉间就退到了彩棚的南墙边上,身后有什么挡住了膝盖弯,回头一看,是江清酌的轮椅。
小红像捞住了救命稻草,赶紧矮下身来扒住了江清酌的臂膀,哀求道:“师父,我不爱戴什么坠子,你就对赵嬷嬷说一声,让她给我免了这道手续吧。”
江清酌看了小红片刻,好像在检验她的心意,才问:“你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