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和她一样都在悄悄地变,她只把他当做了过眼的一溜烟,从未用心体味,因此过了好长一段日子以后,会猛然惊觉自己身边的人陌生起来了。()
他的两只眼睛原本总是迷蒙着,好像书读不透正在发呆,又好像觉没有睡饱正在昏沉,这时却如同星子一样生着光,他是下了决心来同母亲作抗争的。
“长公主不过接锦书去住一阵子,并不是不回来……再者施恩不图报,母亲何必……”他是惯会讲道理的,可在胭脂虎的关母面前就是有理也不敢讲十分出来,杯子也只能灌个半成满。
不过锦书总算从他的话里知道了停在门前的马车、摆在地上的楠木箱还有关母的热切是怎么回事了。关母以为她已经巴上了一门高枝,忙不迭地要在她腿上栓根线,好让自己带着他们飞上去。
又听见关蒙好像全身憋足了劲说:“她还要要回来的,她住在这里的日子还长着呢!”
关母便斜了他一眼道:“有多长不是你说了算!我说了也不算!”
母子两个打起了机锋,都以为对方懂了,实则两人对对方的言语也都是似懂非懂,但破灭掉对方的幻想,却是他们共有的念头。
直到公主府派来的家人等得不耐烦,上前来催,锦书又上前说了几句知恩的话,关母才放了一半的心,命人抬起木箱送上马车,自己又亲自将锦书送到了大门外。她是在太过欢喜,连锦书缠得茧似的脖子都没留心到。
关蒙也提着衣摆走了出来,只是挥了挥手,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大约觉得她几日就回,自己母亲主持得如此隆重,实在有些可笑了。
与心机深沉的关母暂别,搬到疯疯癫癫的长公主身边,锦书还真不知道这一行是福是祸呢。她悄声问来接她的人:“长公主为什么想起接我来?”
家人说:“长公主不放心姑娘你的脖子,姑娘走了以后叨念个没停,小侯就说干脆把人家接来在眼前看几天不就得了?长公主最听儿子的话,这不是小侯一说就派车来了?”
居然是韩青识出的主意。长公主就真的来接了。
到了公主府上,锦书慢慢咂摸滋味,又觉得并非全因韩青识的那句话。长公主府上公主是女主人没有错,可她与下人们说起话来,却好像在一个低矮屋檐底下讨生活的粉头,又放肆又散漫,就是不端主人的架子,倒喜欢与他们拉家常。偏生这些人畏惧长公主的身份,不敢与她平起平坐说三道四,就让公主深感无趣了,好容易来了个锦书,似乎没那么多啰嗦的礼节,她自然要抓住拉去作伴几天解解闷了。
锦书在公主府的几日里,吃穿用度也不见得怎么精心尊贵,能留下她的,倒是另一桩趣闻。这桩事也许在关家也能耳闻,只是不如在公主府近水楼台知之甚详。
长公主成日坐在公主府里无事,要关心的闲事自然也多,那日艾斯公主被绮丽丝领走,她就老大不放心。一来担心小公主回去胡说八道,害了自己儿子的前程;二来又可怜她,怕她被绮丽丝罚得太惨,便着意派人去打听。
哪知绮丽丝把艾斯公主带回去不几日,皇帝老头就召见了艾斯公主,老头一直没有儿女,见了人家的孩子也喜欢得跟什么似的,随口就问小公主,看上了哪家亲王世子王公后代?小公主一点儿也不害羞,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遇见韩青识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跺着小脚说非宜春侯不嫁。她实则并不知道驸马是什么东西,绮丽丝说:“驸马就是保护你,陪你玩的人。”她便认定韩青识是她的驸马了。
这下皇帝老头有些为难,韩青识这孩子算是他扳在手掌心的几个孩子之一,让他和亲吧,老头舍不得;不让他和亲吧,小公主已经在跺脚了,要再叫唤起来,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亏得他这张金口还没开,可没放话说波斯公主看上哪个就哪个。
老头这点狡猾还是有的,笑呵呵地命人捧上各类果品,什么青梅李子,样子小巧俏丽,又都是波斯吃不上的,艾斯公主将小果子抓在手里,就将这事暂时搁在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