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城外小口关,关外小口道,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泥泞不堪。ggaawwx这样的天气,没人愿意赶路,可马蹄哒哒,商队络绎不绝。
这方圆几百里,哪个商队不是从这里出去,又从这里回来?
道旁的店家,整整一排,没见有清闲的。角落处的一家,和雨天一样幽暗,掌柜的早早掌灯。
刚来了批马队,小小店家被挤得满满的,嗓门声飞着,店家忙着张罗,倒茶上酒。
飘着雨声,忽然,变重了。噗达噗达,有撑伞的人来了。
刷啦扯开帘布,店门外果然站着个人,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耳力。
“客官,雨大,赶紧里边请。”换了平常时候,这样的闲客,懒得招待。可眼下这人,虽是粗布衣裳,可那气度,分明是官宦人家。
逮到这样的,不好好宰上一顿,都对不起自己呢!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雨,这么长的泥路,他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走过来的,布靴上可没多带泥。管他呢,有银子入账,就好。
“客官,人多,您受累,我赶紧给你腾个干净的地儿。”把手上的茶先放下,那些大嗓门的声音,完全没听见,客客气气地把这个小哥引进店里。
“谢谢店家。”
这一回语,心里有底了。这种修养,不多见,可最好宰,他哪知道一顿饭值多少,你说十,那就是十。回头看了眼那些扯着嗓门的大汉,一脸厌恶。别看他们嗓门大,一脸阔绰的样儿,骨子里,精明得要死,想要多坑他们一文钱,比登天还难。待会结账的时候,少不了一番口水仗,看情形,又是堆想赖账的孙子。
反正有大主顾,那些个,先扔一边了,喊了声“幺儿”,让他去搭理。他自己,亲自在角落腾出个干净的地儿,他心里知道,这样的主顾,最要的就是干净。摆上一张唯一雕了青花的小木桌,擦得发亮,又单独给他掌上灯,满脸热情,笑着说道:“客官,您受累,快坐下。”又赶紧喊幺儿:“幺儿,重新沏壶好茶,给这位客官送来,赶紧的!”
转过头来,仍旧笑着,道:“小店今日刚炖了锅狗肉,还热腾着,给客官端一大碗热热身子?”
“不用了,给我来碗素面?”
心里一咯噔,倒是怪了,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肯定不会。又问道:“本店的五香卤驴肉远近有名,客官一定要尝尝。”
“多谢店家,帮我切一盘吧。”
“好嘞——”果然是和自己想的一样,看了几十年的人,可还没怎么走眼过。
“店家。”
净顾着高兴,都忘记这主顾还在,赶忙又笑起来,听他道:“可有甜的元子?”
“有,当然有!”其实还真的没有,这东西,只有三岔口琼婆娘那才有。看样子,今日得硬着头皮去趟她那儿了。天底下,最忌讳,最嫌烦,最不愿去的,就是那儿了。
“哒。”什么声音都会忘,唯独银子放在桌上的声音不会。好漂亮的一锭,果然是个大主顾。
“劳烦店家了。”
“哪有的事儿!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马上就来!”不就是张老脸,没啥好稀罕的,又赶紧吆喝小二,“幺儿,好茶呢,快快快,赶紧照顾好这位客官。”他自己赶紧打伞,掀开帘子便跑了出去。
“元子来咯!”帘子未动,吆喝早先行。一头扎进来,一惊,立时笑开了花。幺儿递过来一锭银子,不用他开口,心中早有数。轻轻地走过去,不说话,把元子放下,又轻轻地走开,可不能打搅到这两位大主顾。
“幺儿,总算没白教你!”打发了幺儿,木桌上的炖狗肉、卤牛肉、女儿红,他当然瞧见了。走到了暗处,才打量起这来的人,衣裳倒是寻常,戴着个漆黑的头冠,乍一看像黑木头,可他知道是竹子,他听说过,南边那里有一种漆黑的竹子。而且,那根白玉笄,腰上那块青玉都是会说话的。
“叶师兄要回七落峰?”
“叫我小叶就是。”满上两杯,敬酒,“抢回来两个灵元,赶着回去炼化。”也不喝酒,单单看着对面神情变幻的李柱子。
“怎么不吃狗肉?”
“我不吃的。”
“牛肉也不吃吗?”
“师兄吃吧。”勉强一笑。
“我倒是好奇,不吃的由。”也面露一笑。
“牛是庄稼的父母。”
“那我也不吃了。”听到这个答案,笑得更欢了,忽然停下来筷子,“那狗呢?”
“不舍得。”傻傻地一笑,“小时候,我喜欢狗。”
“现在呢?”又追问道。
“也还是。”忽然间,傻乎乎地笑起来了,“让师兄见笑了。”
“肃然起敬才是。”酒声汩汩。
“可话说。”一顿,吞下驴肉笑起来,“这世间,庄稼的父母不仅仅是牛。比方说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