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山,一座泥山,到处是泥的颜色,泥的味道。下雨天,茶树躺着,正躺、斜躺、侧躺,可都是接近死的。乱七八糟的脚印子,还看得到一丁点花的颜色,冒出一截未被填埋的手,有白,有红。
“好不容易又遇上个度厄的妖孽,让它白白给逃了。”可不叫做逃,好端端一步一步远去,走掉。
“都怪那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弟子,还有那个何鬼、血魔煞,没他们搅合,这妖丹还不是我们囊中之物?”
“呸!不知好歹!”
“小心点。”一旁的人看了看周身,又拉了拉身前的人。
“拉我做什么?我就呸!”
“别这样,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师兄。”蹲下身,挖出来朵一捻红,不停地擦拭。
“师兄?”恶狠狠地转过身,“我呸!不就是我们四魂门的弃徒。自立门派已是死罪,还说什么正义堂,我呸!”
“他要是在场,第一个尿裤子的就是你。”有人心道。
“你不就仗着丘长老是你师父?”又有人心道。
“正义?哼。人家玄天都不敢以正道自居,他正义堂才几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该说珠联璧合,还是臭味相投?
“听说,才四个。”鄙夷之气满满,“还算上一头熊,哈哈——”笑声不断。又嘻嘻。还是又嘻嘻。
离晚山三百里,没有一点雨的湿气,清朗,草木郁郁。桉树林,山就叫桉树山,也有另外一个名字——活佛山。山上有座古庙,据说灵验得很。每逢朔望,不少人结伴来这荒郊野岭,留一炷清香,聊表虔诚。
桉树底下不乘凉,反而盘腿晒太阳。噬灵心境,漫天的灵力波动,引导,再引导,凉凉的,一缕缕入体,游动着,行周天,暖乎乎的了。
“小金啊,你这样,也太慢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吞噬掉那些灵力,这样才修行得快,最好,再吞噬几个修士,那才叫个快。”
被唤作小金的人收神回来,笑起来,道:“我不要吞噬。”
“你不吞噬,哪像个明鬼的修士,都半个玄天人了。”背靠大桉树,嘴里咬着摘回来的青枣,“你这样,一辈子都要赖在空元期了。”
“空元期,也很好啊。”真是扶不起的烂稻草,还在笑。
“该怎么说你呢,不鬼城走出来的人,不应该是这样子的。”着实费解。
“大仇得报,我都杀了害死我全家的那些贪官,不用再杀人了。”属实开心。
“你不杀人,可有人会杀你。”只说。
“我也不怕。”好个不怕。
“唉,你么得救了。”摇着头,看着一个冲他傻笑的傻子,往旁边一看,仿佛从林子中一路咚咚咚跑来许许多多碎石和齐整整的木段,组成的,是一条阳关道啊,“大好时光,反而用在开路上了。”
“这样,上香的人走起来顺心多了。”一旁的说。
“施主,你功德无量啊。”他撇着嘴做出合十的动作。
“你也帮了不少的忙。”只听到。
“我可没有。”他一副很不认账的样子。
“我替这三百六十七根枯树谢谢你。”又听到,“多谢你扛回它们。”亦合掌,一副小僧人的模样。他不愿多看。
“你还是谢何师兄吧。”大拇指弹起一颗大枣,张口接住。
“何师兄是谁?”问起。
“就那个光着膀子,给你打碎玄石的人。”
“何师兄?”困惑的只还是困惑一万分的。
“就是何鬼师兄,那个何我是师兄。”叹了口气,虽是习惯,还是再次打心眼里佩服起眼前的小金。
“就阿通你说的,那个磐天大会上,无人敢应战的师兄?”仿佛无比震惊,下巴险些掉下来的样子,可之前,不是跟他说过三四十回了么。
“对,对,对。”不耐烦地摆手,可一想到何师兄,眼神变了,“所遇对手,一律弃权,那是何等的气势啊!”独自佩服中,又摇头看了看拿起锄头的小金,道:“我可去磐山了,你当真要在这继续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