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
山麓村终于完全没入了夜色之中,而此时,那早已整装待发的乌云,也渐渐丝丝扣扣地垂落而下,这场午时便就绪的瓢泼大雨,仿佛也在恸哭。
“嗯…”
微不可闻的声音,似在回应着这场暴雨。
雨幕中,景岚抬起了沉重的眼帘,雨水恣意的闯进他的眼里,洗涤着那眼中的茫然。
景岚眼神涣散,但很快眼中又重新聚焦,他明白自己身处在何处。
触目可及的‘山麓村’石碑正静静地坐落在村口,朝着他,仿若在嘲笑着:废物勿进。
景岚无奈地摇了摇头,往身旁看去,自己的衣物凌乱地躺在泥土地上,早已被雨水湿透,包袱里一枚细软色作银黄,那是银子,景岚知道这是那老先生最后的施舍。
结局已经知晓,现在无论回不回慈幼局,都没必要了。
他也满足了,比起重新进入村中承受众人的鄙夷与唾骂,这样的结果已经算很好了不是吗?
对啊,我还有什么好迷恋的?
景岚自问着,但心底深处那一股不甘心与痛苦,却像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地剜着他心头肉。
眼睛湿润了,他又哭了。
景岚仰着头,双手撑在身后的泥土地里,抓起十道泥痕,眼角的泪水和着漫天的雨水,分不清楚。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种不公平的命运!
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被异人杀死!
为什么自己先天就是废体!
为什么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承受众人的羞辱和嘲讽?
太多不明白的事情了,景岚喉咙剧烈地抖动着,压抑着极大的痛苦,最后再也忍耐不住,痛哭出声,朝着天际呐喊:“为什么----”
可是没人回应他,夜色暗沉,百家灯火早已熄灭,屋内是贴身暖心的棉被,村民们安静地沉睡在梦中,沉迷在梦的甘甜之中。
有谁想到此刻的深山之中,山麓村的村口,有一位被众人排斥被迫扔走的少年?
或许他们都知道景岚在那儿,但他们选择刻意的遗忘,没谁会对双亲死于异人口中的孤儿怜悯,在村里看着碍眼的家伙成长到十八岁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仁慈。
他应该对我们感恩于心,大部分的村民是这样认为的,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在夜空下静坐许久,景岚狼狈地起身,静静地收拾着衣物和细软,后脑勺肿得很高,以至于景岚起身也是一阵天旋地转。
想起今日的机遇,他咬着牙,心中做出了决定:如果这辈子自己还有觉醒的希望,我要你王瀚庭付出代价!
很微小的愿望,可要是旁人听了去,会嘲笑他不自量力,如今的王瀚庭可谓是一朝得道,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岂是他小小的景岚可以撼动?
更何况景岚还是个不能修炼的废体。
深深叹了口气,景岚收拾了下心情,无论情况多么地糟糕,他都能咬牙坚持,这十八年来受到地欺侮难道还少了?若不是他性格坚强,怕是早寻一块地儿自我了结。
走进森林,沙沙地树叶磨合声伴着穿林而来的呼啸风声,更增添了深夜幽林的诡秘气息。
雨水透过树叶,偶尔滴滴答答地点在景岚的头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行在林中,有时被横生地树枝绊倒在地,又很快起身继续前行。
他的方向很明确,那是朝着今日里森林骚动之地而去。
午时的那场骚动虽然动静轻微,甚至不注意就根本发现不了,景岚对这生活多年的村子却很是熟悉,一直风平浪静的森林竟然打破了已久的沉静!但令景岚好奇的是,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路途遥远,景岚沿着那个方向走了几个时辰,早已饥肠辘辘,而此时,骤雨已停,东方也泛起了鱼肚白。
五脏庙在打鼓,他不能无视这个迹象,只能从包裹里翻出了他的小布囊,那是他的百宝囊,里面装着各种小东西。
从中翻出了带布套的小刀,景岚就近拾取了一根树枝,比划了下粗细,摇了摇头,随手一丢,又在附近找寻了一番,终于找到合乎心意的树枝,然后盘腿而坐,细细地削了起来。
在森林行走,很容易碰着野兽,虽然都是野猪蛇虫之类,但也需要打起十二分警惕。
不多时,树枝在他的手里便成了一根短矛,那尖头足以破开野猪的表皮。
做完这些,景岚很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心里的阴霾稍微消散了些,不管怎么说,哪怕将来有机会雪耻,也不如眼前填满五脏庙来的重要!
片刻后,树林里想起了噼里啪啦地响声,那是油脂滴落在火焰上的声音,一只去皮的肉兔穿叉在树枝上,其下火舌不断地舔舐着兔肉。
景岚双手抓着兔腿肉,正细细地品尝着,山野之肉就是鲜,虽然手中没有调味品,但这滋味已经让他陶醉其中了。
饭饱肉尽之后,景岚沉浸在余味之中,继续赶路,此刻离那事发之地怕是不到半个时辰的脚程了。
收敛心神,景岚的表情严肃起来,再往前便是是非之地,也不知晓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掉以轻心。
越是往前,景岚的眉头越是紧皱,太奇怪了!
这一路走来,所能见到的鸟兽越来越稀少,即使是爬虫,都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