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番话说完,屋里尽是啜泣之声,秋昙见众人都在哭,自己不哭显得另类,只好低下头,假作擦泪,她又瞟了眼秦煜,只见他也微垂着头,眼眶泛红。
秋昙在心里感叹,老太太口才就是好,先拿难产而死的亲娘来感化他,再拿阖府的责任来压迫他,哪个儿孙听了这话还能不从?
可秋昙以为,秦煜的亲娘若还在世,必不会逼他做这做那,只望儿子能舒舒心心高高兴兴的!至于家族重担,不过是老太太的一厢情愿,秦煜不担,有的是人抢着担,在侯府,上至夫人小姐,下至丫鬟小厮,都只把秦煜当摆设罢了。
那头秦煜进退两难,仍沉默不语。
老太太见还没说动,便又换了套说辞,“你说你不喜欢她,那更好办了,府里哪个丫鬟得你的心意,或将来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收了房或纳作妾,也不耽误什么,”说着,她的目光移到秋昙身上,“你喜欢哪个,是冬儿还是秋昙?冬儿不好,白长你两岁却不稳重,还是秋昙这孩子好,生得标志,人又伶俐,待你成了婚,祖母便把她指给你做通房,留下来伺候你一辈子,好不好?”
留下来伺候他一辈子?
这话单是听一听,心便乱了,又细咂摸了“一辈子”这几个字,心里好似流过一股暖流,他偏过头羞涩地望着秋昙。
秋昙却被这几句话砸晕了,什么做通房,什么伺候一辈子,杀了她算了!
“扑通”一声,秋昙朝老太太跪下,“老太太,伺候主子是奴婢的本分,奴婢绝不敢有非分之想,况且二爷常念叨奴婢粗手笨脚不会做活儿,只会添乱,还说待冬儿姐姐回来便不要奴婢伺候了,二爷可瞧不上奴婢了!”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秦煜只觉从里到外都寒透了,他袖管里的拳头攥得死紧,冷眼瞧着地上跪着的人,“说得不错,孙儿看不上这样蠢笨的丫头,祖母不必费心,至于娶妻,祖母要如何便如何吧,孙儿身子不适,得回去服药了。”
老太太面露喜色,“就是这样才好,你年纪轻,婚姻大事拿不定主意,还得祖母替你张罗,你如今不愿,往后处着处着自然便好了,眼下你既身子不爽,便回去好好养着,那邹太医开的方子赶紧煎了服下去,”老太太看了眼秋昙,示意她过去服侍秦煜,又指了莺儿,“你也去送送二哥儿。”
莺儿应声过去,秋昙也起身,偷觑了眼秦煜,只见他泥胎木偶般坐在轮椅里,一动不动,不看她,也不看任何人,好似在发愣。
然而她一靠近他,他便察觉到了,喊了句守诚,如此,守诚上前推轮椅,秋昙只得退至他们身后与莺儿站在一处,跟着轮椅出门。
一路无话。
把人送到听风院,莺儿叮嘱几句便回了,秦煜命守诚把他的弓箭和靶子拿来,守诚这便从右梢间取来弓和羽箭,又在西墙前立了个靶子。
秦煜在离靶子一射之外,开始搭弓射箭,“咻咻咻”的几箭,连中靶心。
秋昙则在秦煜身后两丈远处站着,看日光扑了他一身,背上那银线绣的白鹤发出微微芒荧,石青色的缎子上印出几点水渍,渐渐洇湿了一大块。
他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