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嫂子秀芹通常在府里吃过晚饭才回,轮到她值夜便住在大厨房旁的班房里,一夜不归,今儿她竟提早回来,手里提着两条用棕树叶串的活鱼,脚步欢快地往灶房来。
须知秀芹是个节省的,因死鱼比活鱼卖价低两个铜板,她一向买死鱼,今儿一反常态买了两条活的,在灶房忙活的秋昙见了,眉头蹙得老高,心知定没好事。
而后,秋昙假作欢喜地接过那两尾巴掌宽的鲫鱼,刮了鳞片,掏去脏腑,洗净后做了汤,端上桌。
家里比不得听风院,吃的大多是素菜,而秋昙的手艺总能把寻常的素菜也做出花样,譬如桌上几碟子干煸豆角,凉拌黄瓜、清炒苦瓜等,红绿相间,煞是好看。
陆春生一入席便立即自己盛了碗汤,先咕嘟咕嘟喝起来,秀芹见秋昙已盛了碗米饭,便另用了个干净的碗盛了半碗鱼汤放在她手边,道:“芽芽怎的不喝汤?”
秋昙抬眸,对上秀芹带着笑意的眼,心里直打突。
她生怕自己喝了这碗鱼汤,待会儿的话便说不出口了,于是忙道:“嫂子,您那些衣裳我补不了,我得绣荷包呢,荷包卖了银子才好贴补家用。”
秀芹神色微滞,陆春生也从碗里抬起眼,目带诧异。
原来的秋昙任劳任怨,从不顶兄嫂的嘴,也不敢不做兄嫂派的活计,今儿是怎的了?
陆春生正要说话,秀芹碰了碰他的手肘制止他,和颜悦色地对秋昙笑,“是嫂子没考虑周到,回头你把衣裳还回来放在我屋里软榻上就是了。”
嫂子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该不是鱼汤里下了毒,这是她最后一顿吧?也不对,哥哥不也喝了鱼汤么?
“近来你与三爷的事儿都传到我们大厨房来了,那起子爱嚼舌根的媳妇子还来问我,你可是那爱装乖卖俏勾引人的,我一口啐在她们脸上,说你最是懂事听话,从来只有人家招惹你,没有你招惹人家的,”秀芹一面盛饭一面道。
秋昙陪笑道:“嫂子,您真疼我,就该这么顶回去!”
秀芹笑了笑,那笑意未及眼底,而后她夹了一筷子鱼鳃下的月牙肉到秋昙碗里,“吃这个,这个肉最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