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秦煜不介意,平南侯也无可无不可,况且能得县主喜欢,又得秦煜夸赞的奴才,必有过人之处,于是他道:“可以一见。”
说罢,平南侯端起茶呷了口,一个眼神屏退了四个奴婢,待屋里只剩下父子二人时,他冷不丁问了句:“听说你与胶东王有往来?”
秦煜道是。
平南侯放下茶盏,眉头深锁,“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看着闲云野鹤,实则胸怀大志,又心思缜密之人,近来京城新开的几家学塾便是他的手笔,这事儿在读书人中反响极大,将来他兴许还要掀起田亩改制,都是于百姓有益的大事,若是出于真心,那他便利国利民,若是假意,那他便只是个擅权术的政客。”
平南侯捻着络腮胡子,轻轻颔首,看向秦煜的目光也微妙起来,秦煜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他虽躲在听风院多年不出来交际,看人的眼光却不赖。
“昨日圣上向为父提起,想让你去做胶东王的门客,为父以你双腿不便,身子孱弱为由婉拒了,”平南侯又道。
秦煜赫然一惊,没想到胶东王竟想以皇权威逼他,而圣上竟也有此意。平南侯祖上三代在军中都很有威望,历朝皇帝总要时时敲打,从不许他们家卷入党派和夺嫡之争,这回竟主动将他们送给胶东王一派,可见圣上扶持胶东王的决心。
“为父南下这五个多月,你长大了不少,身边有了通房丫头,庄子上的案子也料理得当,那有些事为父便可与你商量了,”平南侯说着,这便将自己此番南下的见闻简要告知了。
原来东南沿海三不五时有倭寇骚扰,因多年无战事,军中纪律涣散,甚至其中可能混入了对方的探子。
昨日他一回京便赶往宫中,向圣上陈奏此事,并将提议整顿军纪的折子递上,可惜圣上并不上心,只说他劳苦功高,要以黄金锦缎赏他。平南侯拒绝赏赐,多番劝说,却反惹皇帝不快。皇帝便命他在殿外站了两个时辰,直到宫门下钥才允他回府,他这才回来晚了。
秦煜隐约明白皇帝的用意,笑道:“劝谏无用,父亲何必搭上前途。”
平南侯沉吟了一会儿,忽抬眼望向秦煜,双目炯炯,“从今起你多读兵书,得空时为父也会领你去营地看士兵操练。”
“其实能叫得上名字的兵书,我自小便都看了。”
“那便再看,”平南侯道。
秦煜应了声是,心中隐约察觉到父亲似乎要栽培他,只是他奇怪,他不是一向最疼秦昭的么?
心里这么想,秦昭便恰好来了。
只听门外婢子隔帘禀报:“老爷,三爷来向您请安了。”
平南侯的神色倏地放松下来,“快,请进来!”
平南侯喜欢秦昭读书,秦昭今日便一身石青色素面直裰,外罩银狐披风,十足的书生气,只是手上没拿书,却拎着一红漆雕富贵花开的食盒,
他进屋来向平南侯问安,随后将食盒放在紫檀木小几上,揭开盖子,从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连筷子并呈给平南侯道:“父亲,这是娘亲自下厨给您做的羊杂汤,您快尝尝!”
平南侯最喜冬日吃羊杂汤,他含笑着接过,闻见那汤浓郁鲜香,端在手里也不觉烫,正好入口,于是舀起一勺尝了……
而后他心满意足地颔首,“许久没吃,你娘有心了,”说罢放下汤碗,端详着秦昭的脸问:“听说你那秋闱那日病了,不能去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