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后两株百年的老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夏日遮阴,冬日挡风,加上花厅的四角和两张大方桌下都放了一莲花纹鎏银火盆,又有主子奴才二十几个人挤着,厅里便暖意融融。
县主领秋昙进花厅时,众人已落座,胶东王和赵文贤正坐在秦煜对面,傍边是柳不知和宋赫扬等人,秋昙不动声色地回到秦煜身后,目光落在桌上那些热腾腾的糕点上。
秦煜的目光从秋昙一进门便追随着她,察觉她手冻得通红,便将自己的热茶递给身后的人,秋昙不敢接,轻摇了摇手,秦煜却将她的手拉过来,把茶放在她手心里。
一桌人都在拿眼睛瞟他们,其中大多听说过秦煜为个丫鬟不愿娶正妻的传言,原还不信,这会儿都有七八分信了,甚至胶东王也不禁多看了秋昙一眼。
“文贤,”胶东王唤了声,将手中的青皮账本递给身旁的赵文贤。
赵文贤接过,翻开来念道:“四个月前在流芳斋里,我们二十六人共凑了二千二百两银子,其中王爷一千两,赵文贤五百两,宋赫扬一百两、罗良一百两,钟茂清一百两……这四个月,用来购置桌椅、请夫子和泡茶的伙计、请批朝廷文书等事项上统共用了两千一百两银子,余银一百两,明细都在账本上,”说着,赵文贤便将账本交给身边的宋赫扬,命他按次序往下传。
两桌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其中一着天青色直裰的长脸书生摇头道:“这才四个月,两千多两银子便花光了,还只是京城这一处,另外苏州扬州等地新开的几家,用的都是王爷的银子,往后再要往外扩,还得要银子,这……”
“做什么用了这么多?我家二里外一学塾,刨去请夫子的钱,每月至多花五两,怎么到这儿却十倍百倍之多,采买桌椅的是谁,怎的用了七百两,怕不是叫人坑了,或自己昧下了?”
“昧下?”钟茂清冷笑,“你当谁都同你一样,叫你凑银子就出个二十两,还生怕人家把你的银子用了,我们都是上百两的填进去,这还没说什么,你便先叫起来,说我昧银子,昧个几百两的做什么用?都不够我赏浮烟阁姑娘们的。”
这些有几分才学的风流公子,都喜欢去浮烟阁听侍书姑娘谈诗唱曲儿。
“这话说的正是,并非谁都缺银子用,倒是有些人银子没凑多少,先要把我们挑唆开,怕不是混进来的细作!”
胶东王曲指重叩了叩桌案,“有银子的出了银子,有力的也出了力,周福海等人近些日子常去书院帮忙,且短短几个月便招满生源,都是柳不知他们在寒门学子中的号召起了作用,谁也没比谁高一等,谁也没比谁就少出力,眼下要紧的是如何凑银子,那些互相攻讦的话便不必说了。”
以柳不知为首的寒门书生强忍着没再反驳,因这几个书院是他们的理想,没有银子支撑,理想顷刻之间便会化为泡影,再傲气也得忍住了。
这时,账本已传至罗良手中,他看也没看,径自道:“有什么可商量,不过是凑银子呗,最费银子的这几个月过去了,我们几个家里有富余的凑一凑,再撑个三四年不是事儿。”
赵文贤等人都颔首说是,他们各自愿意出一千两,于是一下便凑出了三千两。
唯独秦煜,他右手四指指腹轻点着桌案,不知在思忖什么,半晌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