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风波
温印不知道李裕昨晚究竟有没有睡好, 反正她没睡好。
一整晚,她近乎都没怎么睡。即便睡了,也很快就会醒, 因为他的呼吸在她颈后, 他的手也环在她腰间,两个人睡得很亲近,亲近到超出她能平静接受的范围……
她没同旁人这么亲近过, 这样的亲近,有些让她心中不安,所以但凡醒来,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心猿意马,也睡不着。
早前李裕没醒或刚醒的时候, 她也迷迷糊糊将手伸进他衣裳里取暖过,她真闭眼的时候, 心中当他是小时候养过的小奶狗,她抱着他哄睡也好, 或是他靠着她睡着也好, 她都泰然。
但小奶狗不会像眼下的李裕这样, 从身后抱着她,两人近乎是贴在一起的, 他的头也枕在她后颈,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起伏。
这一整晚, 她都敢动弹, 怕她动弹李裕会醒。
而李裕也确实没醒。
他还病着, 就这么抱着她,靠在她颈后,很暖和, 也很舒服,他就一直这么抱着她,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没动过。
温印是没睡好,但也没冻着,还想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她不卷被子,也就没人会卷被子,她如果睡觉老实不动,他们两个都不会冷;
第二,李裕上次应该是真的冷到了,才会伸手到她衣服里,否则像昨晚一样,他抱着她,安安静静睡着,将她当成可以抱着入睡的暖手炉,一晚上也不会有旁的动作,两人都相安无事。
天边泛起鱼肚白,这一晚才算过去了。
温印断断续续熬了一晚上,终于熬不住,一点点阖眸,很快,就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
李裕醒的时候,天色其实已经大亮。
隔着锦帐,反倒不会觉得刺眼。
被窝里很暖,很舒服,怀里也很暖,他轻轻蹭了蹭,忽然间,想起昨晚是借着生病一口一个难受又冷,还不舒服,厚着脸皮非要抱着温印睡的,温印几次想打断,他干脆靠在她颈后先睡再说……
一睁眼,天都亮了,他还靠在温印身后,也伸手环着她腰间,他们两人之前同昨晚入睡前的姿势一样,近乎没动过。
那就是,温印也没恼他。
李裕不由笑了笑,除了被窝里带着的暖意,眸间还参杂了小欣喜,他昨晚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被子在,温印在,他也头一回没在夜里被冻醒,所以不想起来,还想抱着她再睡会儿。
而温印好像也还没醒。
温印平日里都醒得很早,今日罕见赖床……
思绪间,有丫鬟的声音在帘栊外响起,“夫人。”
应当唤了一声没听到动静,又撩起帘栊入内,在屏风后轻声唤了句,“夫人。”
能入内屋的,都是温印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
他早前也觉得奇怪,温印一个永安侯府的嫡女,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黎妈,他甚至想过是不是李坦存了旁的心思,所以只让她身边跟了一个黎妈来离院伺候。
昨日才知道,是京中催得急,她同黎妈先上路,她还有一堆东西在定州,这些丫鬟晚了十日左右抵京。
早前只有黎妈和元宝,铜钱,昨天忽然来了好几人,他只见了安润,但这声音不是安润的。
屏风后的是清维。
温印听到清维的声音,缓缓睁眼,拂晓时候才睡,眼下还有些困,但又想起今日还有不少事,睁眼都这个时候了。
身后的人应当还没醒,温印怕清维吵醒他,轻声道,“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出来。”
清维撩起帘栊出了屋中。
温印又阖眸眯了些许,然后一点点清醒。
李裕还病着,昨晚她鲜有的没卷被子,他应当睡得很舒服,那让他多睡会儿,别吵醒他了。
他的手还环在她腰间,温印伸手,尝试着将他的爪子一点点从她身前拿开,动作很轻,怕他醒。等他的手拿开,温印又一点点往前挪开,尽量别吵醒他,睡得这么亲近,醒了大家都尴尬。
李裕也配合得佯装睡着没醒。
温印起身时,回头看了看他,见他还安稳睡着。
温印想了想,又将她方才盖着的两床被子的部分裹了裹,卷了个形状,再将他的手搭在上面,这样,他能像之前手搭在她腰上一样。
等安置好他的爪子,温印才撩起锦帐,俯身穿鞋。
李裕偷偷睁眼,看了看温印的背影。
温印,其实是个温和、细致,又耐性的人,但凶起来的时候,又字字句句正中下怀……
见她穿好鞋准备起身,李裕再次闭眼,温印回头,果真见他还睡着,没再想他的事。
从刚才起,温□□中就在合计昨晚说起的醉月楼和丁胜的事。眼下安润和清维几人回来了,不用每次都让韩渠冒险来离院这处露面。
她早前让韩渠将霓裳坊和琉璃坊买下来。霓裳坊是京中有名的成衣店,琉璃坊是首饰作坊,两家有百年历史,早前的东家几经转手,但店面一直在。
眼下已经是腊月了,年关总要添新衣,新首饰,同韩渠之间传递消息,不用像早前一样捉襟见肘,会容易很多。
晚些,就让安润去添置衣裳,告诉韩渠将醉月楼买下来同丁胜接头。
年关将近,不少人急用银子,所以大宗生意买卖很多都是在腊月完成的,这个时候盘下醉月楼并不起眼。
温□□中想着事情,便也没留意起身后锦帐忘了放下,便已经开始在屏风这处宽衣了。
李裕愣住……
这一幕他早前看过,但,但那个时候他才从昏迷中醒来,脑海里还浑浑噩噩都是边关厮杀的场景,看到的,也只是过眼,事后才隐约想起有些印象,他那时候就见过温印更衣。
但眼下不同,眼下李裕还醒着,就见她在屏风后,将衣裳一层层宽下,因为是背对着他,所以露出裸.露的后背,还有精致的蝴蝶骨……
李裕刚才就没反应过来,眼下脑海中嗡嗡响着,刹那间空白。
温印有在伸手去取屏风后挂着的衣裳时,稍稍侧身,露出墨绿色肚兜一侧傲立的牡丹花卉,很美,没沾一丝俗尘,侧颜也剪影出一道精致的轮廓,让人难以移目……
只是她颈后的大红色系绳在她取衣裳的时候莫名松开,她微怔,李裕莫名闭眼。
他知道其实方才就该闭眼的,一直忘了。
但眼下,不得不闭眼了。
他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也觉得脸上有些火热泛红,但终于,温印应当换完了衣裳,直接撩起帘栊,脚步声出了屋中。
李裕心中唏嘘,幸好刚才温印没有回头看他。
若是回头,肯定能看到他脸红……
很快,温印同旁人的说话声从外阁间中传来,李裕才松了口气。
他,不应该偷看她的。
但他好像能看到的,都看到了……
***
温印撩起帘栊出了外阁间中,外阁间和苑中都已经开始在忙碌了。
早前苑中只有黎妈在伺候,黎妈忙前忙后,分.身乏术,眼下清维几人回京,就不用诸事都由黎妈操劳。
像永安侯府这样的侯门世家,嫡出的女儿身边大都有一个管事妈妈,并着数个一等和二等丫鬟伺候。
温印身边的一等丫鬟是安润和清维,还有宝燕,采荷,鱼跃和塘间几个二等丫鬟帮衬。
温印到外阁间的时候,宝燕已经备好了洗漱用的水。
温印上前洗漱时,见黎妈在苑中同几人交待离院中的事。温印身边的伺候的丫鬟都很利索,黎妈交待一次就差不多记得了。
这半月来,虽然有黎妈在,苑中的事没出过乱子,也挨过了起初最不安的时候,但眼下听到苑中这群熟悉的声音,温□□中仿佛也有了底,离院这处终于不是她同黎妈两个人了。
宝燕水备了两盆,净面的水要温和些,敷面的水要暖和些,夫人怕冷,冬日起床洗漱时用稍热些的水敷面,会暖和许多。
采荷在一侧备早饭,还有晨间的茶水,点心,水果,比元宝和铜钱在屋中照顾时细致也利索。
几人从定州带回来的东西都暂时放在东暖阁里。
大大小小十余个箱子,昨日太晚了,没来得及整理,快堆满了整个东暖阁,今日晨间起,黎妈便带着鱼跃、塘间还有元宝,铜钱几人开始整理收拾这里定州的行李。
苑中,就似忽然间热闹了起来。
早前苑中人也多,但大都是来这处盯着的耳目,不出声,也没什么存在感;眼下苑中忙上忙下,还有了说笑声,便多了些热闹和温馨的氛围在,也渐渐像个日常起居的地方了。
“让安润见我。”温印吩咐声。
宝燕应好照做。
清维同温印一道回了内屋中的妆奁前梳妆,清维负责日常梳妆,早前清维不在,温印大都用一枚玉簪绾发,每日在妆奁前的时间不长。
屏风后,李裕听到清维问她,夫人用哪枚簪子?
温印轻声道,“金翅蝴蝶翡翠牡丹那枚。”
清维会意,是要带伤给苑中旁人看的。
稍许,帘栊撩起,采荷入内,“夫人,早膳备好了,可以用了,安润姐姐也来了。”
温印应好。
采荷撩起拢起时,外阁间中的说话声,放置碗筷的声音一并传来,李裕不由怔了怔,也突然间觉得眼下的离院,好像同之前只有黎妈与温印的离院不同了,多了不少热闹又温馨的气息。
就像上次龙凤胎来的时候一样。
李裕也想起早前在东宫的时候,他从宫中迁去东宫,跟去东宫伺候都是在宫中照顾他的老人。眼下,这些人应当都没了……
李裕眸间淡淡伤感,又尽量不去想。
想也没有旁的用处。
李坦不会给他们留活路……
屏风后,帘栊撩起,温印的脚步声出了内屋。
“夫人~”安润上前。
“我有事同你说。”温印一面落座,端起碗筷,一面朝安润说道,“马上要年关了,冬衣和新衣都要添置,这两日黎妈忙,你帮忙照看些,霓裳坊的手工快,多使些银子就是。”
“奴婢知道了,奴婢现在就去~”安润应声。夫人要真做冬衣,交待一声就是,特意点了霓裳坊,那是有旁的意思。
“安润,这里是离院,做事之前知会余妈一声。”温印交待。
安润不情愿得嘟了嘟嘴,而后转身出了屋中。
温印笑了笑,继续低头喝粥。
这处有采荷伺候,清维去东暖阁帮忙去了。
采荷添茶的时候叹道,“夫人,京中可比定州冷太多,这处离院还到处都像透风似的,在屋中点着碳暖都不怎么暖和,夫人一惯怕冷,这可怎么住啊?”
采荷担心,“夜里冷的时候,夫人怕是都睡不着。”
“咳咳!”听到这句,温印险些被粥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