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无论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当年这大风可是刮遍了全国,于是全国人民都知道陕西那块是黄土高坡,可在李清眼里,哪来的黄土高坡!即便是深秋,一路上草已枯黄,可依旧是树木繁盛,刘叔说了,定难五州那块唐朝以前叫做榆林。
为什么叫榆林,就是因为那块森林茂密,水草鲜美,而且那夏州,在历史上也是大大有名的,南北朝时匈奴铁弗部赫连勃勃驱使十万人,蒸土筑城,名号“统万”,再往前追逆,便是汉朝著名的朔方郡,那可是和卫青、李广、霍去病等人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那原来就是汉人的地方,如今却是党项人的家园,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这中间又有多少心酸的故事,李清倒不是很感慨这地方如今为什么归了党项人,因为他知道后世里都是我中华的领土,即便那些党项人,也要汇入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
他心疼的是这块土地,他知道那块地方以后不会是森林茂盛了,那块倒是有毛乌素沙漠,可即便是取名叫毛乌素了,在蒙语里也是“不好的水”的意思,水是不好,可毕竟还是有,怎么都不应该是沙漠的。
天灾怎么比得上**。
今天李清出行的队伍可是浩浩荡荡的,不仅是人多,而且更是全副武装,杨大照旧远远打马走在前面探路,刘叔和孙五守在李清和若英身边,陈全这个新任厢禁军指挥倒是一身常服陪着李清说话,显得有些随意。
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李公子不过是想看看边境的“榷场”而已。这“榷场”又叫“和市”,也就是集贸市场了,党项人经常入宋境劫掠,可从来不敢到“榷场”来捣乱,他们敢明刀明枪的攻寨子,可几个商人赶着牛羊也好,运着丝绸茶叶也罢,那可是安全的很,因为他们缺的东西太多了。都得靠边境贸易来以货易货。
再说,那慕容一祯还带着二十几个兵士呢,陈全现在可不会再因为慕容一祯是配军而有什么别的想法了,他的这一指挥人目前人数还缺得很,七选八选才找出二十几个不怎么带伤的,至于慕容一祯,那现在可是个都头了。
慕容一祯是新任的官儿,虽然不大,可要是整编的话,手下也有百来号兄弟了。所以很尽责,一脸的严肃,始终在注意周边的情况,谨慎得让李清忍不住想笑。
李清其实只是闷的慌了,如今延州正在修金明寨,所以石元孙忙得很。一般都不府内,反正也要等若英家人的消息,可天天憋在院子里也是够闷的,难得来到边关,怎么能不见识一下,可惜延州城里与洛阳、汴京的繁华相去甚远,李清只出去逛了这么一会,便了无兴致了。
所以,今天一时兴起,才想起来要看看这“榷场”的,至于安全问题,他不算是很担心,如今王育兼着延州的城防,适才送李清他们出城的时候说了,但凡有事发生。他立马带骑军杀到,这榷场离延州不过七、八里的。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只是这七、八里地,李清他们走了不少时间,一来是那引起兵士没有马,二来本就是出来玩的,赶那么急干什么。
到了榷场,眼前的景象很是出乎李清的预料,没想到能见到这么多的党项人,整个市场里,党项人占了九成,大多衣裳褴褛,而不多的几个宋人显得就是阔气的多了。
李清他们一行人进来,在市场上还引起不少的骚动,很多党项人对他们围了过来,却不上前搭话,只是这么看着李清他们,这眼神李清太熟悉了,后世界他也是个管销售的,这种求恳讨好的眼神他见得已经是太多。
都不用谈条件,只一看眼神就知道谁是占优势的一方,只是李清有些不解,这边境贸易可都是以货易货,咱们这群人可什么都没带啊。
陈全却不在意的解释道:“李公子有所不知,宋人与党项人大宗交易,尽可“和买”的。”
什么是和买?
陈全一说明,李清就明白为什么党项人都是这般眼神了。
“和买”就是哪怕你手上没货,或者是没钱也行,先把人家的货拿走,预定下次什么时候再带自己的货来,或者付钱也行;至于党项人向宋人“和买”,那就是门都没有的事情。
就不怕宋人拿了货不付钱跑了?李清肚子嘀咕着,却没好意思问出来,怕这一问自己是以小人之心猜度了,既然有这个规矩,自然就是赖帐的宋人少,否则党项人怎么乐意地。
别看党项骑兵一出现,哪怕是宋兵都得避让三分,可在这市场里,就是倒过来了,李清不过是随便走走,根本不用那些士兵开道,党项人都是乖乖的把路让出来,看着李清他们这一行的架势,都没一个敢向李清兜售些什么。
若英跟在李清的身边,只是在脸前遮了一声面纱,刘叔他们都已经习惯李清带若英出行,知道这个李公子可不象别的大户人家,自己娘子都在车子里,不叫外人见的,他倒干什么都喜欢把若英带在身边。
随行的那些兵士也都有是和若英一起在天宇山并肩作战过的,更加不会在意若英同行,可若英的秀色又哪是一块面纱遮得住的?那些党项人还好,大多一个照面赶紧把头低下,不敢盯着若英看,反是几个宋朝商人,看得眼都发了直,可那些兵士哪容得有人这么冒犯自己心中的仙子,谁多看两眼,都是恶狠狠的回瞪过去,吓得人家赶紧把头转开。
当然有看得忘形的,只是挨了一个兵士两嘴巴之后,也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那些宋朝商人在党项人面前很神气,可在自己人眼里。却一点脾气没有;士农工商,这可是中国正统文化对商人的定位,即便宋朝对商人已经是很宽容了,但是地位在国内却只比下九流的贱籍高那么一点点,虽然管得不是甚严,可正式场合,商人还是不准穿绸缎的。
若英长的好看,李清心里正得意着呢,人家多看几眼。也不至于要扇人家,不过见陈全根本就不在意,也就算了,再说,这么直勾勾的看自己老婆,哪个男人都不是很乐意。
其实党项人他们带来的货物品种很多,驼马、牛羊、毛玉、毡毯;药材更是不少,密蜡、麝香、毛褐、羚角、硇砂、柴胡、苁蓉、红花,还有很多都是李清根本不认识的;相反宋人的货物就比较单调了些,无非是些缯帛、罗绮、香药、瓷漆器、姜桂等物。党项人围得最多的地方,李清也过去看了看,一看却是哑然失笑,原来那宋人摆的是个杂货摊,针头线脑的不少。
李清正四处乱看,反正就是来散心的,又不是想买东西,正拿着块玉石胚乱问呢,和田的?别蒙我,这玩意里面究竟是不是玉?
那党项人也是懂宋话的,正指天划地的赌咒绝对是和田出的。李清却见若英正蹲下来和一个党项小孩子说话,李清本就不懂玉石,只是觉得这玩意值钱,于是放下玉向若英走过去。
那小孩也就个三、四岁,身上虽然穿着兽皮做的衣服,可天气早就凉了,那兽皮连小腿都没遮住,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只是两只眼睛很是灵动,招人喜爱。
若英也是才与党项人面对面厮杀过去的,如今对个小孩子倒这般和蔼,李清也有些兴趣了,凑过去看看。
那小孩现在躲在一个党项女人的身后,象是这小孩的妈妈,跟着一块上榷场,若英正问这小孩“这如何卖法?亦或想换何物?”声音也甚是和气。
许是小孩听不明白她问什么,身子藏在妈妈后面,只是偶尔探个脑袋看看若英,李清往若英手上一瞧,原来是一大把五彩斑谰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