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什么事情吗?”启功先生看着王耀惊愕的神情,皱眉问道。
王耀眨了眨眼“我也不确定,我跟他们不是一起去参加艺术节了吗,我擅自上台表演了一个节目,可能让李卓觉得我抢了风头,回来他跟上级告状,那个什么部长处分了茅师姐,我昨天气不过,跟梅先生告了两句状。”
启功先生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上台,没做什么犯错误的事情吧?”
“我就表演了一个小节目。”王耀吞了吞口水,有些心虚“比李卓那个节目要好的多,李卓为了讨主办方欢心,在《沙家浜》里加了个子虚乌有的神父角色,我气不过,就想捣乱来着。”
启功先生楞了一下“他竟然这么做了?”
王耀点点头。
“那你做的没错。”启功先生沉着脸“他已经走歪了,怪不得梅先生这次这么决绝。”
“也不至于清理门户吧。”王耀小声说道。
“欺辱弱小,趋炎附势,出卖戏德,恶意打击同行这些都是梅门最严重的门规,他全犯了。”启功先生摇摇头“看来这次,对梅先生打击挺大的。”
“我去看看他。”王耀说道。
“吃完饭,一起去。”启功先生点点头。
“还吃饭啊。”王耀眨了眨眼。
“现在去也见不到,还在抢救。”启功先生拍了拍王耀的肩膀。
吃了一顿忐忑的饭,王耀和启功先生奔赴了医院,此时医院大门围满了记者,虽然梨园行没落了,但是京剧再怎么说也是国粹,话题等级很是很高的。
不好走前门,启功先生给梅少爷的一个弟子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有人来接他们从特殊通道上了楼。
病房里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一些长辈,梅少爷吸着氧,坐在病床上跟他们聊天,启功先生和王耀进来后,所有人都站起身打招呼。
“怎么样了?”启功先生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内火旺了,有些上头。”梅少爷虚弱的笑了笑,看着王耀“你小子怎么来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王耀心中有愧,要不是他昨天告状,可能老人也不会上火动气住医院“碰巧在启功先生那里,您身子没事吧。”
“没事,小问题。”梅少爷笑着挥挥手,又重复了一句“真的没事。”
像是在安慰王耀,让王耀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病人需要休息,你们明天再来吧。”这时一个漂亮的护士小姐推门而入。
病房内所有人都起身,跟梅少爷道别。
“小耀,你留意下。”梅少爷留住了王耀。
启功先生疑惑的看了眼梅少爷,拍了拍王耀的肩膀。
王耀留下,坐到病床边“您有什么吩咐。”
“不是你的问题,不要往心里去。”梅少爷安慰道。
王耀心口一酸,扬起笑容“您这么说,我更难过了。”
“我是家里的小儿子,所以从小很受宠,父亲本不愿让我学戏,而我也确实不愿意学戏,太苦而且有些枯燥。”梅少爷轻声说道。
王耀伸手拉住梅少爷的手腕,帮他搭脉“您说,我听着。”
梅少爷看了眼王耀,继续说道“我从下都喜欢洋玩意儿,但是从小听戏,难保会耳濡目染,当时京剧前景一片大好,只要有大事,国家都会请父亲出马,但是父亲却整日闷闷不乐,甚至有些愁眉苦脸。”
梅少爷说着微微眯起眼,显得有些疲倦“我那时小,不知道当时那么出名的父亲为什么烦恼,后来有一次我听他跟我师父王幼卿聊天,我才知道,他愁的是京剧,或者说梨园行前景,他当时说,盛极必衰。”
王耀心中一动,敬仰梅兰芳大师的高瞻远瞩。
“当时父亲的徒弟很多,门丁兴旺,而且我们家也九个孩子,但是好像都不太喜欢戏曲。”梅少爷说着轻轻咳了一声“后来**岁的时候,父亲想送我去西方人办的学校,我突然之间好像是开窍了,我决定学戏,而且很坚决,坚决的父亲都有些惊讶。”梅少爷说着眼角微微上扬,似乎有些高兴“因为那天,我在父亲的书桌上,看到了四个字,后继无人。”
王耀心中猛然一沉。
“我不懂梨园行当时的状况,只知道京剧很火,全国都在看,但是父亲写的这四个字,我看进去了,我是梅家的孩子,怎么能让父亲后继无人?从小先生就教我,子承父业,我觉得难辞其咎,况且,我也不抵触京剧。”梅少爷笑着说道“传承二字,我作为一生的信条。”
王耀拍了拍老人的手背“您已经青出于蓝了。”
“可惜我承下来了一些戏,却没传下梅家的精髓。”梅少爷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怕极了‘后继无人’那四个字,所以我在选传人时候,格外看重天赋,我以为只要我用心教,做人这方面是没问题的,但是可能终究我不够用心。”
老人声音充满了忏悔,听得王耀心酸。